一对断绝关系的父女,一次爱情与亲情的抉择。央华年度戏剧作品《你好吗》日前在国家大剧院落下帷幕。该剧由万方编剧,王可然、张瑞执导,陶慧、李宗雷、凡银山主演。万方在接受新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虽然剧中以女主角贺卓脱离开千疮百孔的婚姻生活为结局,但是对于贺卓“出走”后的最终模样,自己也没有答案。
《你好吗》导演王可然和编剧万方(右)。
对导演王可然感到非常惊喜
话剧《你好吗》聚焦在三组日常关系中:父女、夫妻与翁婿。经由“你好吗”的追问,生活表象得以揭开,平静的水面之下,一系列被悬置但尖锐的矛盾浮现出来。
在《你好吗》的舞台上,三个三角结构的装置组合变化,不时形成新的空间,如同剧中关系,缠绕亲密又时而疏离。对于剧中时空的搭排、叙事的构建,万方坦言,导演王可然让自己感到非常惊喜,原本自己在创作剧本的时候,这部剧的基调是更现实主义的,“但是可然使整个舞台灵动起来了,而且很多该亮起来的地方、可以强烈打动人捶到人心的地方,在可然的导演版本里都显现得更加突出。”
舞台上,三个三角结构的装置组合变化,不时形成新的空间。
唯一能让自己感到安全的就是自立
剧中,品学兼优的贺卓由父亲(老贺)独自抚养长大,并被父亲寄予厚望。父亲是她的指路明灯,她也从未辜负过父亲的期望。如此生活多年,直到“为有意思而活”的大明星余隆麒(大余)出现。年轻的贺卓在亲情与爱情中选择了爱情,“为有意义而活”的父亲对此失望至极,此后18年里二人断绝了关系。从女儿转变为妻子的漫长时间里,贺卓不止一次想找机会修补父女关系。得知父亲身患重症后,她决定直面18年前的问题,并终于下定决心和花心的丈夫分手,希望可以重新寻找回坚韧独立的自我。在万方看来,无论对于贺卓,抑或是对于女性,唯一能够让自己感到安全的条件就是,自立,“首先是物质上的自立,再有精神上的自立。”
《你好吗》剧照。
万方表示,无论是女性还是男性,作为一个人,要怎么活着,要获得安全感,或者是活出自我,这些都是希望在《你好吗》中探讨的课题。在全剧结尾处,该剧以美国诗人沃尔特·惠特曼的名作《啊,船长!我的船长!》为词,船长的意象以视觉的形式在舞台语汇中隐现。“航程已经终了,我们的船渡过了每一个难关”,无论是舞台上还是生活中,“船长们”无一不是在直面生活真相后,依然昂首闯过生活难关。
万方表示,作为戏剧编剧,笔下写的就是人,是人与人的关系,同时还有一种更重要的关系,就是剧中人和观众的关系。编剧要做的全部努力就是让剧中人的关系真实、生动、深刻、富有情感,同时和观众发生紧密的联系。
万方表示,编剧要做的全部努力就是让剧中人的关系真实、生动、深刻、富有情感,同时和观众发生紧密的联系。
对话:
戏剧的妙在可以不断地变化
新京报:作为编剧,在国家大剧院看完最后一场演出,这一路下来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吗?
万方:戏剧的妙就妙在这里,它可以不断的有所变化。尤其演员对角色的理解体会越来越感同身受,这个人物就会越来越饱满,越来越有层次。
新京报:在台下作为一名观众看戏的时候,有哪一幕让你印象特别深?
万方:老贺和大余最后争吵的那场戏,我在看的时候,当时脑子里就冒出了萨特那句话,他人即地狱。人真是没办法,两个个体是无法真正互相沟通的。
新京报:剧中贺卓的丈夫“大余”一直是一个花心的人,可能也会被简单定义为“渣”。贺卓为什么这么多年还可以维持着这种夫妻关系?
万方:我说老实话,这种情况并不是很罕见。婚姻在很大程度上是妥协,是彼此的妥协。尤其在《你好吗》里,他们这样的一种境遇,实际上是对自己不断的妥协。很多人从步入社会,到拥有自己的生活,他都是有标准的。这个标准能往上达到当然好,但是实际上很多时候往往是标准在降低,降低的过程就是一个妥协的过程。
在《你好吗》里,贺卓和丈夫大余的境遇,实际上是对自己不断的妥协。
新京报:“娜拉走后怎样”长久以来是一直被广泛讨论的话题。(编者注:《娜拉走后怎样》是一篇演讲稿,作者为鲁迅,主要讲述了“娜拉走后怎样”这个重大的社会问题,并揭示出娜拉的命运:不是堕落,就是回来。)《你好吗》的故事结尾也并没有展现贺卓真的脱离了婚姻关系之后的生活,你有设想过她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吗?
万方:实际上我替她想过。如果一个人真的拼了命下了狠心,只要在你还有力量的时候,实际上都是还可以重新开始。但是“下狠心”是非常难的,因为你要对抗的是生活的惰性,或者说是习惯的力量,这不仅仅是对女人,我觉得对男人也一样。贺卓最终会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其实这也是我自己内心的一个困惑。我也没有答案。我可以把她想得挺好,现实中她生存下去是不难的,可以活得不错,可以走出丈夫背叛的阴影,也应该可以逐渐建立一个相对完整的人格。但是她的内心世界,那种真正的自我实现可以做到吗?我真的没有答案。生命就这么长,但是前面这近20年已经流逝了。这才是人生的无奈或者说可悲之处。
新京报:这部剧也是女主演陶慧第一次出演舞台剧,她完成了你心中的贺卓吗?
万方:陶慧是一个特别好的演员,我昨天还跟她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贺卓这个角色遇见了她。她身上有好演员的特质,自然又真挚,拥有这种特质的演员不多的。陶慧在舞台上有爆发力,但是她所有的感觉又是那么的平实自然,这一点特别难。其实爆发力对于演员来说不是最难的,一铆劲就可以,那种真实感反而非常难得,特别能打动我。陶慧是真正理解到了这个人物,所以她能够感同身受,她的表现很棒。
《你好吗》女主演陶慧。
新京报:还记得在此之前看到她第一次在舞台上表演时候的样子吗?
万方:我在排练场就被她打动了,当然在这个舞台上她更有光彩。陶慧演绎的很多地方都让我感到悲伤,尤其是最后她和丈夫分手的那场戏。贺卓其实是内心很有力量的人,父亲对她从小的教育也是一种坚韧精神的培养,所以最终她也是坚韧而有力量地走下去。即便是当初她选择了爱情,她也是真的爱了对方,她也感到值了。
新京报:但是放在当下的语境里,贺卓可能会被贴上“恋爱脑”的标签?
万方:说老实话,我到现在还是认为,人活着,尤其作为女性,这辈子没有真正爱过一回,是一个极大的缺憾。当你真爱过一场之后,对人生是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新京报:现在确实有这么一种趋势,会认为那种特别追求纯爱,甚至于把自我、事业都放在爱情之后的人,是不值得被提倡的?
万方:从现实来讲确实是这样。但是我一直还是会被那种纯粹的爱情所感动。不管是戏剧里,还是生活中,我觉得这样才算是真正活了一回。
新京报记者 刘玮
编辑 徐美琳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