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每周日的奇情专栏时间。
前几天,鱼叔和大家说有部电影消失了。
电影名叫《石门》,导演是一对夫妻:黄骥和大冢龙治。
整部电影的拍摄,大部分只有他们二人。
夫妇俩几乎承担了编剧,摄影,灯光,美术等所有工种。
就是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他们坚持不懈地拍着一部又一部的电影,哪怕被匿,也要继续。
早在 2017 年,两人拍摄的《笨鸟》,就已冲出国门。
在柏林电影节拿下新生代竞赛单元的“评委会特别奖”,成为这届唯一获奖的内地电影。
然而,这部电影不要说上映了,整个就是悄无声息。
后来还是上线了国外的流媒体,才让一些人知道了它的存在。
和导演新作相比,它的尺度一点儿也不差。
而且更生猛,更辛辣。
直接将童养媳、校园霸凌、未成年奸杀案等在内地难以开口的话题摆上明面。
那么今天的专栏,我们就来聊聊这部——
《笨鸟》
这部电影和《石门》有着不少相似之处。
都讲述了女性从生理到社会结构中的困境。
主角同是一个名叫林森的女孩。
饰演的演员,也是同一位,姚红贵。
海报也有着“如出一辙”的意味。
更重要的是,两者在拍摄手法、画面风格与叙事方式上,同样直白果敢。
只不过,6 年前的《笨鸟》更多了些粗粝与野性。
这时,林森还是一个高二的学生。
青春期的少女,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性萌动。
哪怕每天只能穿宽大丑陋的校服,还是会在里面穿红艳艳的内衣和修身的牛仔裤。
林森比同龄女孩更加成熟。
她早早就尝试通过手机的震动,来感受快感是什么。
毕竟林森更早一步走进成人的世界。
潮湿阴冷又简陋的宾馆中,林森躺在被子里,对着卫生间穿校服的男生说:
你还敢做吗?
她在被子中脱掉了裤子,朝男孩扔了过去。
然后继续用语言刺激对方:
你就知道口 X,有种就强奸我啊。
青春期的男孩激不得,二话不说直接开始。
可整个过程却十分不痛快。
男孩还因为林森没有流血而厌弃她。
的确,这可能不是林森的初次性行为。
为何是“可能”?
林森的生活比较特殊,她是一名留守儿童。
妈妈在外打工,她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枯燥的高中生活和没有家长管教的日子,让林森有点“坏”。
她有一个在邻近高中上学的好友,叫梅子。
两人常常逃家,彻夜待在网吧里。
梅子的手机被养母收走,林森就去偷老师没收的其他手机,拿给她用。
两人发现手机里有大尺度照片,还以此为噱头将手机卖了。
之后,尝到甜头的梅子,便怂恿林森继续偷手机卖钱。
挣到钱后,她们就去理发店做头发。
还和发型师一起喝酒。
高中女生轻易就被这些社会老油条灌醉。
不省人事的林森本来和梅子睡在一起。
但很快就被一个男人抱走。
另一个男人也走进梅子的房间,关上了门。
到了第二天,林森除了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
所以,林森到底有没有被怎样?
我们并不清楚。
但喝醉的女高中生与心怀不轨的成年男性在一起,我们很难不去猜测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天过后,梅子不见了。
两人再次见面,却是阴阳两隔。
电影其实有一明一暗两条故事线。
明线,是“坏孩子”林森和朋友梅子不安分的青春生活。
暗线,则藏着一个悬疑故事,讲述了一起发生在高中的奸杀案。
本来后者只像一个背景,一则新闻而已。
但梅子的死,让这两条线连接到了一起。
因为奸杀案就发生在梅子的高中。
于是,一个问题开始萦绕在林森心中——
梅子是怎么死的?
在梅子的葬礼上,有人给过一个答案。
几个来做法事的老道闲聊说,梅子是自杀的。
可林森并不这样认为。
梅子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并非一直杳无音讯。
她曾给林森发短信要借 500 块钱。
而林森在梅子的手机中,则看到了关于治疗性病的广告照片。
这一切都让林森认定,那个迷奸梅子的发型师就是杀人犯。
他强奸了梅子,使她得病后杀了她。
同时,林森还怀疑这个人也是高中奸杀案的凶手。
可事实呢?
奸杀案的凶手最终还是落网了,可并不是林森认为的那个人。
而那个理发师,那晚之后,也再没见过梅子,甚至已经忘记了她是谁。
迷奸是真,性病也许也是真的。
但真正让梅子走上绝路的,是她的生活。
梅子的家长,其实并不是养父母那么简单。
梅子是被他们买来的,给脑瘫的儿子当童养媳。
我这个养女她被领养结婚。
她不想嫁给他,那个男孩是脑瘫病人。
而她心里可能也不想活了,她觉得父母不管她。
梅子每天的生活,主要就是照顾这个所谓的弟弟。
在理发师那里听到的虚假称赞,已然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美好。
没想到,到头来也只是把她推向更加黑暗中的一只手。
梅子被逼走上了绝路,而林森也没有更幸运。
作为一个留守儿童,她从没有过正常的家庭教育。
进入青春期后,也没有过任何的私人空间。
外公成日沉迷于医药诈骗。
外婆根本不把她当作一个个体看待。
调皮捣蛋的小堂弟们每天只想着如何捉弄她。
可到了学校,等待林森的不是缓一口气的空间,而是可怕的霸凌。
班上有几个女学生,看到她发型变了,就将她拉到偏僻的地方,往她嘴里塞鸡屁股。
再扒了她的裤子,试图往下体塞东西。
里外都是这样的生活环境,就不难理解,林森为什么宁愿在网吧睡觉,也不愿意回家或上学了。
有时妈妈回来了,林森和妈妈说肚子疼。
检查后,发现可能是有过插入式行为导致的疼痛。
妈妈既没有询问女儿发生了什么,也没给她正确的引导。
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再在离开时说一句“别学坏”,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男朋友呢,每天也只想着怎么用林森满足自己。
发现林森没有流血,便羞辱、抛弃她。
林森从来都不是什么成熟的女人。
被暴力地对待后,她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忍着疼痛,委屈伤心。
说到底,林森也只是一个被环境推着,糊里糊涂长大的孩子。
《笨鸟》中探讨的,绝不是普通的女性成长话题。
身为留守儿童,林森所面对的环境要比城里女孩残酷得多。
单就社会环境来说,就是天差地别。
与有秩序的城市相比,林森生活的小城杂乱无序。
男女老少围着临时搭建的舞台,观看擦边表演,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虽然家中还有老人照看,但思想迂腐的隔代老辈们并不都是通情达理。
林森偷手机的事情被揭发了出来,外婆就气得直打她。
而外公却不希望这件事儿影响自己成为“养生会”的明星。
如此环境,该如何不担心林森的成长。
如《石门》一样,这部电影也是黄骥的自我映射。
其中几乎所有主要角色,都是黄骥真实生活中熟识的人。
像林森的班主任,就是她高中的班主任,也是主演姚红贵的班主任。
戏内的外公,是黄骥的爷爷。
正是这样一群由非专业人士构成的演员阵容,配上松散的纪录片式拍摄,让很多人觉得《笨鸟》的故事很“散”。
里面要讲的事情好像不是“串联”的,而是“并联”在一起。
可在我看来,正是这样的“散”带来的真实感,才是最震撼人心的。
就像电影中除了那个奸杀凶手,关于其他问题始终没有给出准确答案。
梅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林森究竟有没有被强奸?
林森偷手机的事情最后怎么解决的?
还有林森之后的生活会变得如何?
我们都无从得知。
因为这些问题本身就没有一个特定的答案。
恰如电影中总会出现塔的意象。
梅子也是从塔楼里跳下来的。
(她)就这么从塔楼那里跳下去了。
不断给这些女孩带来压迫和伤害的,从来就不是具体的某一件事儿或某一个人。
而是各种问题像高塔一般层层堆叠而成。
有人问过黄骥:
拍这个故事到底是要叩问些什么?
黄骥却说自己从来都没有要叩问,只是记录真实。
因为真实的力量永远是重若千钧的。
电影中有一个场景让我印象深刻。
得知梅子死后,林森骑着自行车在迷蒙昏暗的街道无头绪前进。
她就像笨鸟一样,只能硬着头皮先飞。
可说到底,哪儿有什么“笨鸟先飞”啊。
这些孩子本可以不用“笨”的。
还不是社会环境让她们变“笨”的同时,又逼着她们赶紧飞。
全文完。
助理编辑:旺达的托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