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评论】一部喜剧拿下金棕榈, 奉俊昊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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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虫》获得金棕榈是件令人意外又让人高兴的事,连导演奉俊昊本人在颁奖之前都不抱信心。众所周知,康城电影节向来还是对商业片比较排斥,而《寄生虫》又是一部极为商业化的电影,这次的获奖是对以往的评选机制的一种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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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影片的质量来说,《寄生虫》的这个金棕榈绝对是实至名归,奉俊昊奉献了他导演生涯最用心最成熟的作品。即使是商业电影,令人深思的社会表达依然在,这对于奉俊昊这个社会学出生的导演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完全无需担心电影的深度。

可以说,这部电影是奉俊昊集大成之作,他将自己以往的技术进行了一次归纳和升级。电影的前半段讲诉了一个极为有趣的故事,奉俊昊在这一个小时叙事效率极高,仅用了10分钟不到就把人物性格跟背景交代清楚,立即进入了主线,让观众迅速代入剧情。

前一个小时,是一部成熟且精彩的喜剧,后半个小时才是奉俊昊野心的体现。可以说,前面只是他正常发挥,后面才是主菜。所以这次我主要说说影片后半部分,奉俊昊是如何展现他高超的导演技巧。

五个定时炸弹

希区柯克曾经说过,如果画面一开始爆炸,死很多人,观众不会有太多的惊讶,但如果一开始就告诉观众这里有个定时炸弹,而主角却不知道,这时观众就会为之紧张,时时刻刻想着那颗炸弹。

而奉俊昊是把这套理论玩到了极致,在那场精彩的暴雨戏里,他整整放了五个定时炸弹。

在大雨之前,宋康昊一家人在富人家里吃喝玩乐,开始幻想自己是这一家的一份子,有观众觉得这段戏太长了,我个人觉得刚刚好,因为要让这家人留在自我陶醉里,而且导演已经不知不觉放了第一个定时炸弹,那就是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回来。

一道雷劈了下来,大雨开始降临,这家人的命运正式进入第二个阶段,于是门钟响了,但偏偏来的不是主人,而是前管家(镜头将前管家拍得格外狰狞,加深了观众的紧张感)。前管家出现了,会不会发现他们?第二个定时炸弹也埋好了。

打开了门,前管家进来,说拿点东西,于是跑到地下室,还转头问要不要跟过来。地下室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否对主人一家造成什么伤害。第三个定时炸弹同样埋好了。

在地下室发现管家的老公,而前管家也发现了主角一家,于是第二个炸弹才开始爆炸。

前管家跟老公拍下了视频,以此来威胁他们,第三个炸弹爆炸。

在一番争执当中,女主人打电话过来,说8分钟后回来。第一个炸弹终于爆炸。但又出现了新的定时炸弹,那就是该如何在8分钟内解决现场并且离开。

主角一家把前管家和老公搞掂了,想尽办法终于也离开了现场,这时最后一个炸弹已经被导演埋好了,那就是地下室里的两个人,这个炸弹留到了最后的高潮戏才爆发。

即使是一般商业片,也最多放两个到三个定时炸弹,奉俊昊居然放了五个!这场暴雨戏为什么精彩,那就是因为困难一重接着一重,危机感是从来没有停过,观众是一直感受着这种紧张的情绪。这就是奉俊昊讲故事的功底,这样的叙事能力一般导演绝对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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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富差距

奉俊昊在电影里设置了两个对立的身份,富人与穷人,在前半部分我们可以看到富人是完全被穷人玩弄鼓掌之间,这是奉俊昊设下的假想,让观众真的以为主角一家占据优势。暴雨戏之所以精彩,是在于打破幻象,将主角与观众都一下拉回现实。

奉俊昊是如何巧妙地表现贫富,首先看看选角,富人一家的演员普遍的颜值都偏高,而穷人一家外表相对更加普通。富人一家都善良简单,而穷人一家则卑劣狡猾,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富人都远胜于穷人。还记得暴雨中途富人一家回到家的那场戏吗,穷人一家纷纷地躲在床底下或桌子底下,犹如四处躲藏的蟑螂,只有把穷人当蟑螂一样去拍,这种身份的对立才能如此强烈。

再来就是场景的设计,富人与穷人的住宅,富人住在上坡路,穷人住在地下,一开始给观众的感觉不过是住宅环境不同,贫富对立还不明显,直到那场暴雨戏。穷人一家从屋里逃脱后是如何回去?是沿着上坡一路跑到最低下,而雨水也是由上坡一路滑到最底层。还记得女主人在雨后感叹下雨洗干净了院子,她所不知道的是,这场雨淹没了穷人一家的房子,让无数人无屋可居。假设这场雨是清洗了富人家的住宅,那穷人的家就是下水道,清洗后的雨水化为污水流到了穷人家。(马桶设置在这一家最高位置,下水道的意义更为明显)

穷人在为淹水的家忙前忙后时,另一边富人儿子在雨中搭帐篷玩士兵游戏。穷人在等待救助衣服时,富人家在华丽的衣服间慢慢挑选。这些对比都非常明显,但最突出的是那阵味,那阵味不是厕所味,也不是衣服臭味,而是穷味,这阵味道拉大了富人与穷人的鸿沟,这阵味道也代表了阶级固化。

石头与地下室

电影里设置了好多隐喻和符号,最突出的就是那块石头。

主角好友送来的幸运石令主角们一家转运,第一个职位是好友换来的,接下来的职位是他们一家争取的。这个石头给主角一家带来一切,也结束了一切。

还记得最后男主角拿着石头,他想结束一切,背后的意思是他想杀死地下室的两个人,为什么他偏偏要用这个石头呢?因为他想再赌一把,这个幸运石能否再眷恋一下他。然而这个赌注赌输了。

电影讲的是穷人如何寄生富人,寄生这个理念在地下室是发挥到了极致。地下室的男人在里面住了几年,他的所有一切生活来源都是源于豪宅里的主人,而他本人也无欲无求,只求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

地下室对穷人而言,是一个社会缩影。结合到现实世界,多少人一辈子寄生在政府,公司,只求一个安稳。但悲哀的是,你的一切都交由富人所决定,假如富人突然间决定搬走,这个豪宅没有人住,那就意味着断了生活来源。

妻子的死去才令这个地下室的男人走了出来,那把手中的刀是一个地下室入口的接力棒。

宋康昊为何刺出那一刀?就是前面提到的那阵味,味道是由死在地上的男人发出的,男主人看到这死人捂著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这是真正的导火线。这意味着死去的这个男人原来与自己是一类人,在富人眼中所有穷人都是一类人。于是他接过那把刀,做出那个极端的行为,完成了地下室入口的交接仪式。

这个设置非常有趣,地下室男人因为死人所以才走出了地下室,而宋康昊因为死人,所以决定走进地下室。

阶级固化是电影的永恒话题,在近些年越来越严重,去年李沧东的《燃烧》讲的也是同样的主题。奉俊昊用高超的讲故事技巧告诉我们,即使是完全商业化,也能有深度的社会表达,两者之间从来都是可以平衡好的,我们今天看到的《寄生虫》能如此精彩,是来源于奉俊昊这多年来的沉淀和练习,翻看他当年的《绑架门口狗》,《母亲》,《雪国列车》,你会发现这么多年他所表达的从来没有变过。

文/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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