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团圆》:电视剧版《再见爱人》不如真人秀

若是放四五年前,《好团圆》很有可能是一部一播出就在热搜上屠榜的剧集。

这是几年前最为流行的女性群像剧——剧中有女性群像,有各种各样的极品渣男,指涉网络上各种热议的两性话题;演员阵容很吸引人——白百何、李纯、王玉雯饰演三姐妹;剧集改编自豆瓣阅读作者朗朗的原创小说《女神的当打之年》,陈朗上一部影视改编后的作品是《好事成双》,看过那部剧的观众完全可以猜到《好团圆》的叙事风格:各种戏剧冲突停不下来……

《好团圆》海报

但近期播出的《好团圆》,不论是播放量还是话题度都有点平淡。倒不仅仅是同期有竞争力的剧集不少,更关键的是:几年过去了,《好团圆》依然是“极品人设+狗血冲突+热议话题”的老套路。这些年,何止是女性群像剧,包括各种各样的都市情感剧,反复变着花样演绎这个模式,观众的兴趣阈值不断提升,再狗血也没有太强烈的讨论欲望。

回到剧情本身,《好团圆》主要讲述向家三姐妹向前(白百何 饰)、向中(李纯 饰)、向南(王玉雯 饰)的婚姻情感故事,形同电视剧版《再见爱人》——三姐妹遇到三个极品男人,处于三段极品的婚姻关系中。

向前是家中长女,事业有成的职场精英,有着敏锐的市场洞察力,是团队中的核心人物。在家庭中,她是父母的主心骨,妹妹们的依靠。

向前(白百何 饰)

丈夫高平(章涛 饰)是一名即将毕业的博士,看似温文尔雅,实则自私自利、心机深重。在女强男弱的婚姻关系中,他很自卑,对向前的工作成就充满嫉妒,对于向前的职业发展各种搞小动作、搞破坏,后来还出轨了自己的小师妹。向前对这一切,后知后觉。

高平(章涛 饰)

向中是家中的次女,小时候因为超生被送到乡下寄养,这段经历让她觉得自己在家里不受重视,也导致她性格内敛、平淡,给人有距离感,与父母和姐妹之间的关系紧张。但其实她内心很柔软,渴望被理解与接纳。

向中(李纯 饰)

向中在体制内工作,丈夫邓海洋(陈赫 饰)跟她在同一个单位上班,是一个缺乏进取心和责任心、邋里邋遢的妈宝男,甚至还因参与裸聊而被勒索,家里的积蓄都被勒索光了。这让向中感到失望和沮丧,向中最终选择了离婚。

邓海洋(陈赫 饰)

向南是向家收养的小女儿,亲生父母因车祸去世,被父母的好友向父和向母收养。向南从小受宠,性格单纯善良,她毕业于美术学院,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向南(王玉雯 饰)

向南与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地产老板江宏斌(于谨维 饰)相恋并很快步入婚姻殿堂。婚姻生活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小姑子反复刁难,江宏斌与前任的纠缠不清,特别是江宏斌日益暴露出来的可怕占有欲和控制欲,让向南倍感压力,逐渐对婚姻幻灭。

江宏斌(于谨维 饰)

《好团圆》多少延续这些年女性群像剧的人物模式——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极品的家庭各有各的极品之处;不同个性的女主人公都是相似的,她们都有华彩之处,不同个性的男性,各有各的极品之处。向前的丈夫,是阴险可怕的心机男;向中的丈夫,是懦弱平庸的油腻男;向南的丈夫,是视女性为私有物品的控制狂……由这些极品男人折腾出来的各种戏剧冲突又狗血又气人。无聊的时候,倒是可以一直看下去,反正够刺激、一点都不费脑;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一切都是粗线条的,人物塑造完全脸谱化,剧情发展依赖于不断叠加的矛盾点但没什么逻辑性,也经不起推敲。

邓海洋麻木不仁

严苛点说,这是一部大明星加持的加长豪华版短剧,打发时间够用,但要追求什么深度、内涵和耐看度,它也提供不了。

高平把向前升职演讲用的u盘给弄坏了,故意无视短信、不接电话,想把妻子的升职搞黄

要放以前,这类剧有着稳定的市场,特别是找来比较有实力和观众缘的演员,找一些比较新颖的话题——比如白百何之前《我们的婚姻》的“全职妈妈”“家庭分工”,《好团圆》原著作者上一部影视化的剧《好事成双》的“妻子和小三联合斗小四”……还是可以唬住观众。但从这两年的市场迹象来看,这类剧的影响力在下滑。

短视频和短剧瓜分了不少受众,但根本原因还是剧作自身的问题,也即前文提到的“极品人设+狗血冲突+热议话题”之下,缺乏对人的复杂性、处境的复杂性和现实的复杂性的细腻描绘。在不缺狗血和冲突的娱乐世界——狗血短剧成瘾性极强、真人秀话题疯狂屠榜,观众渴望在电视剧里看到贴近现实、贴近人性的故事演绎——这是长剧的优势,而不仅仅是表面的戏剧化冲突。剧作若不能触动人心,不能提供具有共鸣感的内容,就很难获得观众的讨论欲望。

邓海洋裸聊

《好团圆》的叙事结构,虽然很像电视剧版《再见爱人》,但事实很残酷:至少在笔者的观看体验里,《再见爱人》可比剧集显得真实,也耐看得多。一味贩卖话题和冲突的电视剧,已经连真人秀都打不过了。

诚然,真人秀中三组破裂的婚姻中,男方的问题普遍大一些,但至少它客观呈现了男女双方在婚姻中的处境和困境——多少都有不足、多少都有痛苦、也多少相互依恋,让观众对婚姻、对两性关系有更深刻的认知,能够促进观众反躬自省,而不是流于“打倒渣男”的口舌之快或道德义愤。

也就是说,只有复杂性才能让观众有代入感。人物的复杂性意味着他们不再是简单的善恶对立,而是充满矛盾、挣扎和多面性。现实中的人本就是立体多面的,观众在观剧时,可以根据自己的经历和感受,选择代入不同角色的立场,理解他们的选择和行为。人物各自立场里“对”与“对”的冲突,构成了问题的复杂性,也是观众有触动、有共鸣的地方。

真人秀是如此,电视剧也是如此。今年的都市话题剧《凡人歌》播得不错,正是因为它虽然有各种话题和冲突,但没有因此损失复杂性。你很难说谢美蓝和沈磊谁对谁错,在他们各自的立场里,他们似乎都没错。观众在争鸣中,倾听了各自的立场,也就有了理解与和解的可能。

而《好团圆》把男性都刻画成极品渣男,噱头是很足,是很容易挑起情绪。什么心机男、妈宝男、控制狂、软饭男、“凤凰男”、海王,在不同话题剧里排列组合出现,他们一出现,各种极品情节不断,观众骂就可以了。但这类脸谱化扁平化的角色,对“复杂性”的贡献为零,观众骂累了也有觉得没劲的一天——真人秀里还有“悬念”,电视剧里各种渣男都在编剧的“五指山”里,反正渣男不会有好下场,三姐妹都会爱情事业双丰收。

江宏斌逐渐显示出他的控制欲

总之,不是说《好团圆》这部剧多差,而是要正视一个趋势:以《好团圆》为代表的“极品人设+狗血冲突+热议话题”的创作思维,正在过时。在当前“狗血”爆炸的时代,观众已经越来越难以被电视剧里模式化、套路化的剧情和话题堆砌所吸引,毕竟论爆点它不及短剧,论真实性和复杂性它比不上真人秀。

这对创作者而言是一个警示——是时候跳出舒适区,是时候摒弃陈旧的创作思维了。要细致剖析人物性格和命运,塑造立体饱满的角色,而非单一标签化的极品人设;剧情更加注重逻辑的可信度和情节的细腻度,而非简单堆砌狗血冲突;在两性关系的刻画,不应再局限于传统的刻板印象和浅薄的冲突,而是深入挖掘两性之间的微妙情感、心理变化及社会角色变迁等复杂议题……

这将是一个前所未有考验长剧编剧能力的时代——要有真人秀般的细腻度和真实感,要有碾压短剧的复杂性和深广度。没有强过二者的优势,观众已经愈发不愿意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