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现实主义手法创作电影

从《中国合伙人》《亲爱的》《夺冠》到《长沙夜生活》,著名编剧、导演张冀一以贯之地坚持着现实主义手法创作,他笔下的人物扎根于现实生活,平凡而接地气。由他编剧的电影《三大队》正在热映,这一次,张冀借由片中主角程兵和“三大队成员在多年追凶过程中的命运沉浮,描绘出“断肠人在天涯”的人生况味和美学上的“中国意象”,得到了观众们的强烈共鸣。在接受记者专访时,张翼表示,自己多年来深受中国传统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和中国古典美学滋养,这是一次彻底释放,“在短视频、游戏盛行的今天,我必须守住我相信、我坚持、我信念的传统,必须捍卫传统电影的创作方法,因为我相信守正才能创新。”

深受谢晋电影的影响

张冀出生于湘西,他并不是编剧科班出身,在进入这个行业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学青年,尤其偏爱古典现实主义文学,最喜欢曹雪芹的《红楼梦》和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也深受鲁迅、茅盾和沈从文作品的影响。在电影上,从早期的左翼电影如《一江春水向东流》《乌鸦和麻雀》到谢晋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执导的《高山下的花环》《牧马人》《芙蓉镇》等经典作品,都深深感染过他。多年来深受经典现实主义文艺作品的滋养,让他在进入编剧行业后,尤其关注人和社会、时代和自我的关系。这次在改编《三大队》的故事时,也不例外。

影片根据作家深蓝的纪实作品《请转告局长,三大队任务完成了》改编。该片监制陈思诚,是近年来在类型片探索上最成功的监制之一。两人在对电影的审美却非常接近,都知道像《三大队》这样的电影,最适合采用写实的手法、自然的演法、音乐不需要煽情、风格要简洁自然。年龄相仿的两人这次在创作理念上惊人一致,“我们整个团队在剧本的气质和方向上第一时间就取得了认同,这大大减少了拖延和内耗。”张冀说。

前期做了大量调研工作

《三大队》是张冀编剧的第一部警察题材电影。早在创作《亲爱的》期间,就有一个导演告诉他,他“很擅长写职业戏”。张冀回想了一下,发现的确是,“在我看来,一个人的职业会对他的性格和命运产生影响。”比如职业运动员,长期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训练,当他退役后,会面临重新踏入社会适应环境的困惑。而对于警察尤其是刑警这个职业,几天几夜高强度的抓捕工作,会让他们短暂忘记了自己,“这跟演员的工作有点像,警察工作就像是一个舞台,他们的身上必然会带有这种职业带来的特点。”

早在当编剧不久,张冀就专门跟过一个缉毒警察大队的破案全过程,从布控、抓捕到审讯的每个环节他都亲眼目睹,让他有了第一手的生活体验。他的舅舅也是一名警察,小时候,他看到舅舅和战友们在下班后一起喝醉酒齐声高唱《少年壮志不言愁》,那种漫溢的豪情壮志也深深刻在了他脑海里。

这次为了写好《三大队》故事,他和团队做了大量的前期资料收集工作,他们不但到湖南、四川等地的公安局去看大量的案件卷宗,参与警察审讯嫌疑人的过程,即便是片中角色涉及到的小区水站、保安室、出租车和网吧等行业,也做了大量调研工作。片中不少情节根据调研中发现的细节创作,比如影片结尾处程兵为了在大街上拖住嫌犯王二勇,就故意“讹”他往空水桶里倒了油,“我们在调研时发现,有些人会占小便宜,用水站的水桶装油,如果没有前期调研,很难想象出这样的情节。”张冀说。

塑造英雄群像不落窠臼

原著中写的是程兵一个人的12年追凶之旅,但在电影中,“三大队”的五名队员都参与了行动。“群像戏是我们一开始就定下来的。”张冀很想通过《三大队》来展示一个集体的群像,但他又不想落入有些类型片中人物性格单一的窠臼,这些类型片普遍将一个人物某个方面的性格特征进行极致展现,“比如人物的狠,就一直狠到底。”这虽然增加了在观众心中的辨识度,但却少了人物的丰富性。张冀希望《三大队》中除了程兵外,另外四名队员也都是一个个实在的个体,“都有他们各自的爱恨情仇、弱点、内心的隐秘和渴望。”

在写作时,张冀甚至还想到了黑泽明的经典电影《七武士》,他多年前看过这部电影,对片中每个武士的独特个性记忆深刻,张冀也想在《三大队》中写出这样的人物来。片中曹炳琨饰演的蔡彬、魏晨饰演的徐一舟、王骁饰演的马振坤和张子贤饰演的廖健,每个人都充满独特个性和气质,性格立体丰富,“虽然他们中途因为各种原因下了车,但都为追凶这件事做过力所能及的奉献。”

最畅快的是写“离别和重逢”

在写作过程中,最让张冀感到畅快的是戏中的“离别和重逢”。按照常见的群像戏写法,一般队员集结后,不管结局如何,都会一直走到底。但《三大队》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三大队”的四个队友一个一个退出了,最后只剩下程兵一个人继续前行。这种感受,让张冀想起了词人辛弃疾的千古名句“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尤其是片中的徐一舟,在没有进监狱前,刚从警校毕业,对前程充满了憧憬,但一转眼,他就成了一个在郊外靠养狗为生的落魄者,命运的吊诡和沉浮,让人感喟而又无奈。

自古以来,中国历代文人对于人生的“离别和重逢”写下过无数佳作名句,身为中年人的张冀更加能感同身受。片中有一场戏,蔡彬发现自己得了癌症,但他还想继续跟程兵一起去追凶,两人比赛游过一条宽阔的河,但游到一半时,蔡彬终因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水中,而程兵头也不回地游到对面走了。张冀写这场戏时,脑海中浮现的是元代词人马致远的“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现实的苍凉、落寞和无奈,通过空旷辽远的天空、平缓流动的河流与孤单渺小的个体的对比传递了出来,这种意境,正是中国古典文学中呈现的“中国意象”。

跟陈思诚继续合作一部警察电影

从《中国合伙人》开始,张冀的作品一直都非常关注人和时代之间的关系,这次也不例外。片中程兵追凶历时12年,从一开始的“口供为王”到最后的“零口供也能定罪”,反映了时代巨大的变迁,也体现了现实主义的创作风格。而对张冀来说,这样处理还有另外一个意图,就是突出程兵的精神力量,“时代在进步,他好像在停滞,但他却运用他那种停滞在过去的精神,影响着我们的时代。”

在张冀看来,程兵之所以能够坚持多年追凶,除了要为被害人讨回公道,为师父的死报仇外,还要找回自我,“除了从警察、囚犯到落魄者的身份落差外,程兵也无数次地经历了崩溃和迷失,但他还是用自己的选择和坚持,最后找回了真实的自己。”张冀想通过角色告诉观众,“寻找自己”有时候要禁得起崩溃,“崩溃有时并不是坏事,你的人生是最终还是由自己创造的。”正如片中的王二勇,这个连环杀人案的惯犯,在被程兵抓到时,他似乎过得很体面,“他表面上获得了安宁,但内心是阴暗混乱的,最终要去监狱受惩罚;反观程兵,用12年时间就干了一件事,但他对自己有交代,对道义有交代,他的内心是安宁和平静的。影片结束时,他终于可以融入人群,平静地去看人们是如何生活的。”张冀说。

张冀接下来还有两部作品,一是跟陈思诚继续合作一部警察题材电影,另一个是编剧一部阿尔茨海默病题材的电影。他告诉记者,自己今后的主业依然是编剧,也会继续延续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我喜欢这样的创作,喜欢这样的人和故事,我必须要做自己喜欢和相信的东西”。

(来源 北京晚报 记者 王金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