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变幻的生命里, 岁月原是最大的小偷

一个深夜里,看完《岁月神偷》,我自己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看过一些资料,这部电影原来为了过审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是叫《1969太空漫游》,电影监制张婉婷说这就是因为故事发生在1969年,1969年是人类的登月年,而电影中的弟弟罗进二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太空人。

故事发生在香港的永利街,或许是生活的经历曾经与那戏中场景一致,或许是因为爱过的遗憾与那戏中少年也一致,或许是因为,看到吴君如扮演的那位妈妈,太过坚强以至于无法不动容,也可能只是别人的故事太感人,代入自己太深,会容易眼浅。

电影的开始,是以孩子的天真代入,将玻璃缸套于头顶以幻象自己成为了太空人,大街小巷穿梭,童年的快乐简单得根本没有要求,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快乐可以说在于他的不懂,也在于他的似懂非懂。

印象最深刻的是每天放学回家,任达华饰演的爸爸都要惯例问一问他:

弟弟,今日学校教乜嘢啊?

中文同英文。

中文教乜嘢啊?

中文。

英文教乜嘢啊?

英文。

后来,爸爸问:

弟弟,今日学校教乜嘢啊?

中文同英文。

中文教乜嘢啊?

英文。

英文教乜嘢啊?

中文。

爸爸专心在手上的鞋子里,没有理会他回答得对不对。

看这里忍不住笑,这个史上最年轻提名金像奖最佳男配的小演员,将这个弟弟的角色,演得实在可爱至极。

这是一部从弟弟的视角开始的电影,这是一个要靠“挨”去过日子的家,在哥哥没有生病之前,所有人的人生,即使是苦一点也是美好的。

哥哥成绩好,弟弟聪明伶俐,爸妈勤劳持家。兄弟两个在放学后在阁楼学用几支笔绑在一起罚抄,哥哥教弟弟听狮子乐队的歌,兄弟之间的相处,平常地就如我们的日常。

电影中,你先看到了弟弟童真无邪撒野又可爱的样子。他会偷偷存钱供月饼会,偷偷学女明星签名卡卖钱,偷偷藏着自己喜欢的小玩具;

你也会看到,青春年少的样子。哥哥的青春,擅长运动学习好,为了心中喜欢的女孩子做过一些傻事的样子——有青春经历中理所当然的脸红心跳,也有一些无法改变既定事实的无奈;

又看到那个年代的人看似庸常但是又仍在坚持的坚持,父母为了孩子去努力,一辈延续了一辈,从奶奶那一辈为任达华饰演的爸爸的两兄弟做打算,一个剃头一个做鞋,做人的一头一尾,她说,总会揾到食嘅。

还会看到,当夜幕降临,永利街的街坊们在街边搭起台子,家家户户毗邻而坐,吃饭吹水讲耶稣,这样的人情味,如今你还去哪里寻得到?

继而再看到这一家人在十号风球之下为了保住一个家所做的事,会看到即使在暴风雨中,他们也没有丧失对生活的希望,仍然肯坚持,即使这种坚持,有许多的无法子。

吴君如饰演的妈妈,以“难一步,佳一步”这样的话来鼓舞自己,也鼓舞自己的老公能走过去。

即便大儿子已经被所有专家宣判无药可救,他们仍然不愿意放弃,她仍然鼓励老公,做人,总要信!要有多坚强,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告诉自己,总要信?

她回过头,对他说,难一步,佳一步,总会好起来的。

医治大哥的病已经用光了所有的钱,爸爸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筹不到钱。医院里,儿子的病等着他去救,他身上最后一样值钱的东西,只有那一枚结婚戒指了。他敲开了已经打烊的当铺的门,当掉了最后的这一枚戒指。

他气喘吁吁跑到医院,笑容满面对护士说,有钱了有钱了,快点输血吧。她不用看。不用回头,伸手摸着他的手,那脱下来的戒指,因为长时间在手指上的逗留,即使摘下来,仍在手指上留下一道戒指痕。

她忍不住的眼泪,滴滴滴下来。他再没有别的办法,才舍得当掉那枚他们的结婚戒指。

这一个镜头,我看几次,都忍不住觉得眼角冒汗,觉得那样的坚持太难得,或许,觉得那样的勇敢,太难得。

不得不说,吴君如和任达华的演技都让人赞叹。他们未必经历过那样的坎坷,却用演技重现了这种坎坷。

岁月静默无声,带走许多东西,带走许多你我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弟弟把他所喜欢的玩具,玻璃鱼缸,玻璃弹珠,通通丢进海里,因为奶奶说,如果你肯放弃所有最心爱的东西,把它全都扔进苦海里,把苦海填满,就可以和你的亲人重逢了。

他想要的哥哥、奶奶,都没有回应他。

岁月是神偷,偷走你爱的,偷走你心仪的,偷走你珍惜的。

你没有办法追讨,只有哭完笑一笑继续往前。

苦海怎么会填得满。离开了的,又如何回得来?

电影上映的时候有闻导演罗启锐的半自传电影,剧中的小弟即为罗启锐自己,当时有些传闻不是很相信这一说法。

而在第29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颁奖礼上,大会宣布最佳编剧获得者是罗启锐的时候,他在发表得奖心得的最后将26个英文字母倒序背出——电影中那个英籍警察曾经告诉弟弟,要懂得把26个英文字母倒序背出,英语水平才算高。

此后有一次,那位警察再收“保护费”,他此时已把英文字母全部倒序背熟,向那警察背出,但警察却没有理睬他——他只一心要多收一点钱,不想理会小孩的英文。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拍摄电影的永利街,已被纳入市区重建局重建项目,原本只会保留其中三幢唐楼,其余重建为住宅大厦。

《岁月神偷》导演罗启锐与部分居民希望保留该条街道的原有风貌,而电影获柏林影展最佳影展水晶熊奖后,争取完整保留永利街的声音日益壮大。

市区重建局于2010年3月16日宣布,将永利街剔出重建项目,划为保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