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丽娅:演《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耗精力,但过瘾丨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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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没有双臂,该如何演戏?在接影片《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之前,佟丽娅心里也没底。影片中,佟丽娅饰演的福佳艺先天无臂,她虽然在福利院长大,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有一天,她捡到一个女婴(罗三穗饰),由此唤醒了她内心的母爱以及对生活的渴望,为了争取这份权利,她开始与社会世俗偏见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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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成功地传递了电影中关于爱与生命的深刻主题。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平时很少去健身的佟丽娅,开始找健身教练,锻炼自己的核心力量,还找无臂老师寻求帮助。开机后,怕有些动作完不成,剧组为佟丽娅找过脚替,后来脚替完全没用上,因为片中一些动作佟丽娅都能做到。她希望,有一天观众在电影院看到她一直用脚演戏,也会忘记那是她的脚,反而觉得这很正常。

佟丽娅通过自己精准的肢体语言和细腻的表情,成功地将这个角色的坚韧和阳光飒爽的性格魅力展现给了观众。她的表演不仅打动了众多观众,也赢得了业内人士的赞扬,有编剧评价她的表演为“超越性演出”,能够用尊严与爱与这个世界对话。

这几年,佟丽娅接演了一些现实题材的角色,除了这部影片中的福佳艺之外,还饰演过《我经过风暴》中遭受丈夫家暴,最后奋起反抗的徐敏,在《狗阵》中出演敢爱敢恨、自由洒脱的葡萄。对佟丽娅来说,她喜欢接受挑战,在银幕上展现女性力量,给观众带来惊喜,“演员是要有‘野心’的,未来你在盘点作品的时候,你还知道自己演过这么多不一样的银幕形象,甚至可能会让更多的观众看到,我作为一名演员的能量以及可能性”,佟丽娅告诉新京报记者。

如今的佟丽娅,在银幕内外都变得越来越从容,活得更加轻松,更有时间去感受自己,更享受花时间去创作一个角色的过程。

以下是佟丽娅的讲述:

找无臂老师体验生活

可以做到用脚打麻将抱孩子

2023年春,导演刘奋斗找到了我,他可能一开始就想找一个会跳舞的演员,我之前经常在各种舞蹈节目中当导师,又做过舞剧,他们可能一下就会想到我,觉得我学过跳舞,拿脚演一个残障人士,肯定没问题。

我说,不行。当时我们在一起吃饭,我就当场给导演展示了一下,我的脚根本没有办法抬得很高,没有办法用脚吃饭。但我觉得,福佳艺这个人物挺特别的,倒不是没有双臂这件事情,而是她的人物脉络,还要跟婴儿演戏,有一些挺治愈挺温暖的部分。

一个女演员能拿到这样一个有力量的角色,确实挺吸引人的。我就对导演说,你给我时间,我去练一下,你也去选你认为合适的演员,多几个备选,最后谁行谁上。

回到家后,我其实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练起。我儿子有一个儿童房,里面一地乐高,反正今天我也要收拾儿童房,就背起手,拿脚一点点抓乐高,放进小筐里。当时我把手机放在那儿,录了个视频,发给了导演。我没有想过让导演看了有什么感受,只是想告诉他我在尝试做这件事情。导演看到后很感动,觉得我还挺认真的,说那就你了,开始训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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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剧照。 佟丽娅饰演先天无臂的福佳艺。

我平时其实很少去健身,那时候起开始请健身教练,每天给我力量训练,软开度的训练。我自己也在网上找和福佳艺一样失去双臂的老师,他们都有自己的视频号,展现平时的生活状态。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一个老师,他叫陈兹方,先天无臂。当时他儿子刚出生,老婆坐月子,他就自己给孩子换尿片,自己照顾孩子,很多生活片段和福佳艺特别像。

我给他发了一个私信,没想到他很快给我回复,“我们几点钟的时候通个电话”。通电话时,我觉得我不能“骗”他,坦言我要饰演一个角色,想去看看你的生活。他说,行,那你来吧。我就带了一个助手,在旁边帮我拍视频,记录下他说的话,做的动作。我和助手先坐飞机到了湖北恩施,又打了个车,去了一个叫野山坡的地方。到了他家之后,我就说,你不会觉得我是骗子吧,你都把你家地址给我了。他说,不会,有很多人会来寻求我的指导。

从湖北回来那天,剧组刚好要开会。我到了之后,我说,先给你们看一段视频,就把我去老师家的整个过程,包括老师怎么样带孩子、家里的陈设、凳子的高度等,让剧组做个参考,我觉得这些对整个人物或场景的设定都有帮助。

导演很惊讶,你怎么偷偷干了这么一件事情。我说,除了在健身房撸铁以外,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我想象不出来。只有那个老师真的告诉我,比如用脚抓球,该怎么使劲,每一个脚趾的作用。后来我把老师请到了健身房,他来给我们展示,健身教练去看他的肌肉走向,我们去分析他的动作,然后去训练,这样进步很快。

片中我有很多用脚打麻将、抱孩子、吃泡面、换灯泡的戏份,每个动作都要专门训练。比如用脚打麻将,那就先从抓麻将开始,然后练习码牌,把牌一起翻起来。导演说,你别的做不到没关系,打麻将必须一气呵成。后来,每天用脚练习,练得好不好不知道,反正现在麻将打得挺好,学会了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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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剧照。 佟丽娅经过专门训练后,可以做到在片中用脚打麻将。

还有用脚托举娃娃的镜头,我练习的时候就在脚上绑上哑铃,先控腿,练核心,你大腿得有劲,你的脚指头才能使上劲。最后,我开始拿脚夹着我家的狗训练,因为狗是动的,不稳定,我就可以控制,甚至我坐在瑜伽球上,在一个晃动的状态中抬腿,这样能让我的核心更加收紧。除此之外,我每天还得练仰卧起坐、划船,健身房的那一套都得来一遍,甚至练的时间更长,让它形成一个肌肉记忆。不然,孩子交到你双腿上,摔了怎么办。

与小孩子建立情感很难

要抽时间去和她生活

剧组也为我找了一些无臂老师来做指导。除了练习以外,大家也会聊天,我就去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包括一些趣事,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就放在戏里,因为我觉得这是他们生活的智慧。

这些无臂老师会给我想招儿,并不是每个动作都要用脚。在戏里,我有些动作就可以用嘴叼东西,其实嘴是最方便的。比如,喝啤酒那场戏,好多人都教我,像陈兹方老师,他可以用一只脚夹着瓶子抬起来喝,还有老师是用两只脚抱着啤酒瓶喝。其实,啤酒瓶应该是什么牌子的,什么形状的,一开始我们都有设计。后来,突然一个老师说,只要你能用嘴叼得住,一仰头也能喝。我试了一下,发现我牙口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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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剧照。 福佳艺用嘴叼着酒瓶喝啤酒。

当你发现有很多种选择的时候,你就选择最合适角色的。包括穿裤子,我练了好久,后来穿得还挺快。拍摄的时候,我问跟着我的一个老师,你怎么穿裤子。她说,我做了个钩子,一勾就勾起来了。我说,你这个方便,我练习了那么久才穿好。她说,这个钩是我自己发明的,后来好多人都跟我学这个钩怎么做。我就把他们的这些生活智慧用到了戏里。

在这期间,我感受到了这些老师带给我的温暖和善意。就像陈兹方老师,他能第一时间把电话给我,把地址给我,甚至把他孩子都给我(拍戏)了。开机前,我请他和他家人来北京,让他教我如何带孩子。他就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我,让我用脚练习托举孩子,我就特别害怕,孩子妈妈在旁边一直说,没事,你就练。

还有一个老师,她是残奥会的游泳冠军,一个阳光灿烂的小姐姐,没有双臂,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她没事的时候经常把脚托到下巴底下,我觉得这个好可爱,之后就用到了戏里。

我真的会被这些善意和温暖的举动感动到。我去陈兹方老师家里那次,他还给我们做饭,颠勺,特别震撼,后来你看时间长了,你就会忘记这是他的脚。其实,我也希望有一天观众在电影院看到我一直用脚演戏,也会忘记那是我的脚,反而觉得这就很正常。

片中我有一场用脚换灯泡的戏,我觉得挑战最大的不是换灯泡本身,是那场戏的心路历程,是她的情感表达,怎么能让观众从你的眼神,从你的表现中看到她内心的倔强。

我在健身房做的所有训练,让我有足够强大的核心力量,能让我一直抬着腿做换灯泡这个动作,灯泡又没有什么重量,只是抬着腿,我的腹肌力量已经很强了,强得可怕(笑),所以这个动作本身不是最难的,摔下来也没有那么疼。我跟他们说,没关系,我可以摔下来,不用给我做太多保护,导演就紧张得不行。我毕竟是学跳舞的,我说,我有协调性,不至于摔得那么惨。

如何边做动作边演戏,并且让观众看到你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因为这个决定之后,整个故事又是另外一个走向了,所以对我来说,这些情感表达是最难的。跟一个孩子去建立情感,让孩子去接受,是很难的。因为这个戏里,我没有办法拿双手去抱她,而小孩本身就很敏感,她怎么能非常信任地靠在你身上,以及跟你在一起玩,跟你笑,跟孩子建立情感的过程是非常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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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剧照。 福佳艺在照顾丢丢。

饰演福丢丢的小演员罗三穗是直到拍摄的当天才定下来的,我没有时间像前期训练腿一样去跟她建立情感,小孩正是认生认妈妈的时候,我怎么办?我只能抽出一些戏外的时间去跟她生活,让她熟悉我的味道、声音、装扮。并且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睡着了,我们得随机应变去表演,跟着孩子的状况来,一遍一遍不停地变化,这相当于是找了一个很强大的对手,就看演员聪不聪明,能不能接得住了。所以,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有些戏特别耗费精力

但是过瘾有成就感

这几年,我接了一些现实题材的作品,除了这部《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还有《我经过风暴》《狗阵》等,可以说是正好碰上了,也可以说是有意选择的。其实我选择剧本,首先是看对我有没有挑战,有没有新意,我不想重复,重复对我在表演创作上没有意思了,我可能自己都没有驱动力去好好创作。观众总不能老看到一样的人物形象,所以我想每一次出现都能给大家带来惊喜,这样我才能进步。

以上作品中的人物,每个都很不一样,但她们的共同点是都很有力量,我觉得这需要在银幕上表达的。其实这两年大家都在讲女性力量,但是体现女性力量的戏比较少,真的拿到了这种剧本,你一定很想要去把握。

很多观众看完《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之后,给我有很多正向的表达反馈。有看完以后说更爱妈妈,也有一个男观众说,他的女儿看完后偷偷在他旁边说,爸爸我爱你。这不就是我们演员想让观众看到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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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剧照。 福佳艺正在用脚换灯泡。

其实演员是要有野心的,想要留下一些代表作。我觉得已经无关乎票房了,它是自己的一个作品,是未来你在盘点的时候,你还知道自己演过这么多不一样的银幕形象,甚至可能会让更多的观众看到,我作为一名演员的能量以及可能性。说实话,我已经不是年轻的时候,靠脸蛋靠漂亮演戏,或者是以前觉得多演一些,靠数量取胜。对我现在个人来说,我希望演一些有质感、有厚度、有温度的角色,不然我好像可以不用做这件事情。

这些戏可能花费的精力大,为这类角色拍一部戏耗费的精力要顶别的戏两三部,但是过瘾啊,当你在银幕上看到你通过努力完成了这样一个角色的时候,你自己也会觉得挺来劲的,确实更有成就感。

现在很多角色都需要去沉淀,要花很长时间去做功课。其实,很多女演员现在都一直在做这件事情。我觉得演员们都在花很长时间去揣摩一个角色,认真地去向一个人物靠近,都在做这样的功课,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但是演员们是努力的。

和角色一起成长

变得越来越从容

成为妈妈这个身份之后,让我在表演上有很多抓手。起码你在演一个妈妈的时候,有很多细节是作为一个男导演、男编剧想象不到的。

就像《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中很多内容,我说这个地方可以用被子把孩子围起来,他们说,有必要吗?在场的女性都说,有必要。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一个生活常识,如果真的成为一名妈妈,哪怕是喂奶之前也会下意识地把奶先倒在手背上试下温度,这些生活细节会很给这个人物加分。

这部戏里,我们在讲爱是放弃,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对我来说又是另外一种情感。现实生活中,我跟孩子之间,我到底要放弃什么,比如,育儿和工作之间的取舍,我要放弃一些东西,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思考。拍这部戏,我也是跟着角色一起在成长。戏里福佳艺生活中遇到了各式各样的困难,同样的问题可能我在现实生活里也会遇到,这个时候我应该怎么做?

有时候拍戏会遇到一个好的角色或者好的剧本,它给出的答案可能对我的生活会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比如,我儿子在上小学之前,我一直都把他带到剧组里,我陪伴他的时间很长,对他的付出也很多,但是他现在上小学了,我又不能做一个不工作的女性陪着他,那我到底对他的陪伴要多少?我的工作哪些是一定要放弃的,哪些是一定要抓住的,这些就需要我自己做一个平衡,既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孩子负责。

所以,我觉得演员真的很好,除了能体会多样的人生,还可以在创作角色的过程中思考、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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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佟丽娅看来,拍这部戏,她也是跟着角色一起在成长。

前段时间路演时,有个小男孩说,看到戏里福佳艺没有双臂,却能够承担起生活的重担,对孩子这么负责任,我们生活中有手有脚的,但是却变得懒惰。当他反馈给我的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有的时候我太懒了。拍这个戏的时候,我没想到原来我的身体能这么灵活。以前有什么事,做不到我可能就放弃了,但是我现在完成这个角色后,发现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我以前不喜欢健身,现在发现原来我的身体还能够这么有力量,这个力量不仅是我外在的核心能力变强,还有(心里的)内核也变得强大。

为角色训练的过程中,有些动作一两个月都做不好,快崩溃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完成这个动作了,这一瞬间你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原来坚持一下是可以做到的。这么难的一个角色你都可以演下来,未来还有什么事情是害怕的。

我觉得,我现在变得越来越从容。之前遇到事情可能会紧张焦虑,这几年有更多时间去学习,去整理这些问题。慢慢地断舍离之后,你会变得无比轻松,更有时间去感受自己,认认真真地花时间去创作一个角色,遇到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焦虑和慌张。

新京报记者 滕朝

编辑 黄嘉龄

校对 张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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