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开工了吗?
短暂而又漫长的假期已然过去,但糟糕的2020还在继续,生活也要继续。
在这个大体有些科幻的时代里,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并尽力帮助能帮助的人也许才是常态,而对于我来说,当然是跟各位一起看看电影,聊聊片子。
今天要推荐的这部跟《囧妈》一样,也在春节前后上线,讨论度没有那么高,但口碑却要好得多,它是——
阳光普照
熟悉的人应该对它不陌生,《阳光普照》是去年金马的最佳影片。
2019的金马金鸡因为某种众所周知的原因,跟金鸡相对而立,这部片子自然会跟金鸡最佳的《流浪地球》拿来比较。
但实际两部电影在内容上,并没有太多能比较的地方。
后者走向宏观,代表着整个行业的工业发展水平,前者回头走进家庭,拍了个很台湾的故事片。
都好,我也都喜欢。
《阳光普照》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整整2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围绕着一个家庭讲。
驾校教练阿文、化妆师琴姐,还有他们的两个小孩阿豪跟阿和。
四口之家大体总是平和的,但在这个家里,最不稳定因素就是小儿子阿和。
影片一开始,阿和就攒了个大的。
台风天暴雨夜里,他叫上兄弟菜头帮忙出气。
两人披着黄色雨衣,带着刀,走进大排档;
手起刀落,欺负阿和的黑轮,手就没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阿和一家的稳定生活;
菜头和阿和因为故意伤人案进了少年感化院,产生的连锁反应,让这个四口之家开始崩塌。
或者说,本来已然崩塌的内里开始展现。
父亲阿文对小儿子一直漠不关心,甚至当客户问起的时候,总说自己只有一个儿子。
《阳光普照》的英文名是《a sun》,一个儿子也是a son。
相同发音,严密互文,隐约也是一种诅咒。
阿和叛逆,出事前阿文就不想管,出事后更不想碰,
没去过感化院探监,怀了阿和孩子的少女小玉找上门,他把人家赶跑。
对阿和的人生,他只有一个想法:
“我希望他关到老、关到死。”
能这么狠心,一方面对小儿子哀莫大于心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个大儿子。
阿豪是优等生,方方面面的优等生。
阳光帅气、成绩优异、脾性良好,又懂事又会穿越。
补习班的老师,对他期待很高;
父亲会把驾校每年发的本子给他,上面写着“把握时间,掌握方向”,也是期待。
所有人最看好的是他、最放心的也是她;
在这个家里,母亲唯一能够依托的也是他。
他前途光明、也万众期待,就像片名里的Sun。
照顾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自己。
《阳光普照》有两段特别重要的台词独白,都来自于许光汉饰演的阿豪。
其一,是那段司马光《训俭示康》;
本来以为又是个砸缸的老旧寓言,未曾想却讲出一个孤独至极、甚至有些荒诞阴暗的个体故事。
司马光和小朋友玩捉迷藏,所有人都找到了,但只有他一直还坚持着:
“还有一个小朋友没有被找到”
其他人拗不过他,就一直找一直找,终于发现一口大水缸;
大家都很兴奋,指着那个水缸说:
“一定在里面!一定在里面。”
只有司马光一个人,捡起块石头砸向水缸。
但水缸里根本没有水,却有一个人——
是司马光自己,也是阿豪。
第二段独白,发生在他自杀之后。
是的,就是这么一个优秀且阳光的阿豪,他跳楼了。
在洗漱完毕、整理好房间后,干干净净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为什么?
答案在他的第二段自白。
“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
“...(每个人)都可以找到一个有阴影的角落,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水缸,没有暗处,只有阳光。”
看似享受着所有阳光的阿豪,却始终藏着最深刻的苦痛。
没有躲藏的阴影、也没有救赎的余地。
他是一个缩影。
是这四口之家的缩影,也是电影所想要表达的这种现实主义困境。
《阳光普照》映射的是一种东方文化里的家庭式悲剧,所有人都是受害者、但所有人都不是无辜者。
他们都被动地接受着自己的宿命,轮回不止。
四口之家里,父亲一辈子是个loser,赚不到钱、教不会小孩;
母亲是家庭里最隐忍的存在,她试着在做着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却始终拧不动固执的丈夫。
阿豪的出现俨然是一场花火的幻灭,够好、消失得也够残酷。
留下小儿子阿和。
实际上,整部电影的核心表达,大概在小儿子阿和身上。
他本来是最被忽视、最不被看好的存在,但在大哥缺位之后,他成了那个a son。
只是他不像大哥,成为这个角色的过程,一直是被动地接受所有结果;
接受被自己搞大肚子的小玉,接受未出狱就有的小孩,接受传宗接代的任务、并且打两份工养家糊口。
我并不是说这样做不对,而是在这种被动接受的过程中,阿和俨然间成了另一个阿文。
他跟他父亲越来越像。
本质上,阿豪跟阿和都是“叛逆”的存在。
阿和的叛逆显现地比较早些、小时候固执,长大了不学好;
阿豪的叛逆更极端,放弃了所有,包括自己的命。
两人似乎都在尝试逃脱这种“家庭式”的宿命,最后都失败了,一个沉默至死、一个纠正轨道回归家庭。
隐藏在故事背后,《阳光普照》一直有种丧气的无力感。
“把握时间,掌握方向”
这是父亲秉持的哲学理念,也是他教给儿子的唯一话语,但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把握不了、什么都掌握不了。
电影中有好几个拍得漂亮、甚至衍生出些许温暖的画面。
阿和出狱时,大伙唱的《花心》;
阿豪跟郭晓真在动物园里的漫步,
得知菜头死时,阿和在高架桥上的奔跑...
导演钟孟宏是《大佛普拉斯》的摄影,镜头拍得极美;
美到满是希望,但希望之后是什么?
阿豪在动物园之后自杀,阿和的解脱、其实只是把负担转移给了自己的父亲,把黑暗丢给菜头。
救赎只是某种意义上的短暂解脱,痛苦却是永恒。
影片最后,阿和带着老妈出门,他在路边偷了一辆车,载着老妈行驶在林荫下。
阳光普照,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