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直不停地寫着,關於工作、關於生活,但關於家庭的故事幾乎沒有涉及,直到電影《隱入塵煙》的播放,那種真實生活的疾苦,引起了大多數人的共鳴,止不住的想跟上寫一點東西。
有人說電影過分消費苦難,有人說把最少量的那種艱難生活故意展示給國外影評人來謀取獲獎,導向不正確,也有人說電影看完了也沒有任何的感觸,是有些人太過「慈母心」。
但我知道,電影中的那些日子,有些我們親身經歷過,有些我們看到過,有些甚至現在仍在發生。人們習慣於對美好事物的嚮往,習慣於富足平穩,但大都市的繁榮快捷、燈紅酒綠也只是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要知道我們國家近幾年才完成的全面消滅絕對貧困,是長期堅持才完成的一項豐功偉績。
我的原生家庭,不可否認,非常幸福。但是父母也都是農村出身,起碼很多純手工的農活,比如割麥、揚場、打葯、撒化肥的活,我也摻乎過。很多事情我能夠與電影共鳴,接下來的文字沒有經過父母的許可,當然也沒有絲毫的為了博得別人的同情,就是為讀者講一個真實的故事:
家父經歷了人生三大苦難之一的「少年喪父」,我是沒有見過我的爺爺的,聽老爸講當時奶奶帶着大爺和大腦炎後遺症的二大爺,未成年的我爸,還有更小的四姑一家人艱難的生活。在那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在農村即便是幾寸牆頭和一把柴火,都是每每必爭,家裡沒有了頂樑柱,而且寡婦門前是非多,都是非常容易被欺負的。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精明強幹而又重任在肩的大爺,早就出去找生計,擔起了家庭的責任。然而大爺不在家的日子,老爸即使再怎麼要強,也只是半大孩子,而且老爸還是在自然災害時期要過飯,身體本就耽誤了成長,又怎麼打得過周圍鄰居的「上陣父子兵」。
直到叔伯大哥為了孩子結婚,計劃要「續家譜」的時候,老爸還對年少時的同族矛盾耿耿於懷,而對於當年困難時幫助過我們家的鄰居親和有加,帶着我們一家人逢年必去拜訪。
當時老爸唯一能做的就是發奮讀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聽他吹噓,高中期間從未旁落過年級第一,當然我也未曾考證,想必也不用去考證,對於我認識的那位「文化青年」,尤其還寫的一手好字,我是信服的,但不幸的是那個年代根本沒有高考。
高中畢業就意味着要回家種地,唯一能改變命運的就只剩下「參軍」,「三代貧農」的政審當然不是問題,但羸弱的身體加之個頭不高,擔心的緊,直到收到《入伍通知書》的喜悅。參軍之後,通過老爸的積極奮鬥,憑藉著「全軍一支筆」(當然也無從考證)的文化能力,很順利地實現了提干,並且大路筆直向前,在那個年代,我們一家人的未來方向很可能就會是「隨軍」。
而父親老家,作為窮人孩子早當家的大爺,也是憑藉著自己的不懈努力和眾望所歸成為了大隊的帶頭人,雖然那個年代遠沒有實現富裕,但是一家人的生活是穩定而有着落的。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對那個大家庭支持最大的大爺,在我還沒有上學的時候罹患胃癌不治,溘然離世,大娘、有病的二大爺,還有大爺囑託的四個未成年孩子,這麼一大家人的生活軌跡徹底改變,奶奶心裏一下子沒有了着落。是我爸,把山一樣的壓力扛到自己本就不健壯的肩頭,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轉業。
後來日子過得清苦,無論是哥哥姐姐找工作結婚、老家蓋房子、分家、移墳……,都是老爸一個人操持。同樣在年輕時沒有幾個「疼人」的母親,雖然選擇默默支持,但心中不可能沒有抱怨,於是在村裡就有了一些風言風語,但我清楚的知道,他們結婚時的「老家」已經只剩下了一個記憶,沒有任何的祖產再屬於他們。
至少有十年,我們家靠着父母的雙手,以三人的小家實現了一個大家庭的共同生活,而且在此期間母親又趕上了下崗潮,原本免費居住的單位房還趕上了房改……當然要強的老媽也曾選擇與別人一起擺攤、甚至臨時務工,我也是從初中就開始非常節省,清晰地記着大學第一年家中沒有任何的餘款。
直到後來,兩個叔伯哥哥和姐姐分別成家立業,尤其是在我真正成人之後,現在回想起來,竟然和國運一樣,在新世紀後,那條整體向上發展的軌跡完全重合,我們的好日子也逐漸來了。
老家哥哥姐姐雖然身在農村,但都靠着自己的勤勞和奮鬥有了安定生活,並且都已完成了拆遷,住上了合村之後的樓房,甚至是別墅,有幾個下一輩的子侄也已成家立業,很讓人省心。
當然畢竟一家人骨肉血親,記得那年家父一場大病,也都是哥哥姐姐在一旁照顧,讓家中獨子的我能夠輪換。而無論年節,一家人就是要團團圓圓,年齡越長,越懂得人情無價。
在任何艱難的時刻,即使我們什麼都沒有,就是沒有選擇放棄,雖然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但老爸老媽那一代人,用自己的方式和堅強力量,尋找光明,並且給了我一個平凡且璀璨的未來。
每當我回想起這些事,心中難免哽咽,生活實苦,當時都有邁不過去的坎坷,避不開的苦難,但終將會隨着你的努力和堅持過去。不同的是,我因為有如此的家庭而始終榮耀,也許正因為如此,我才能有相對完整的人格,雖然自以為是,但不屈不撓的正能量加身。
只要回家,就要和父母至少吃上一頓飯,最好喝一點酒,不一定要談些什麼,哪怕只是靜靜地坐一坐,修正我身上的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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