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聞客戶端 趙雅笙
2018年3月26日,午休中的我被一陣手機鈴聲驚醒。來電顯示是北京,我立馬按了拒絕接聽。然後剛趟下,手機又響起,一看還是北京,又按了拒絕接聽。「討厭,睡個午覺都不安穩。北京幾位朋友我都存有姓名,這電話不是騙子就是廣告。」正這樣想着,清脆的鈴聲又一次響起,一看顯示又是北京。同一個電話號碼,連續打來三次,無論是誰都得接聽了。接通電話,對方馬上叫出「趙老師好,打擾您了!我是中央電視台11頻道《角兒來了》戲曲欄目組的小敏。我們要做一檔上海越劇院副院長錢惠麗老師《角兒來了》的節目。節目以『還原名家本真,尋回時代情懷』為宗旨,滿足廣大觀眾看大戲看好角兒的需求。欄目組了解到您是錢老師的閨密,想通過您講講錢老師在諸暨越劇團時一些值得回憶和有趣的故事。」
當得知自己是這檔節目的特邀嘉賓,角色是「神秘嘉賓」,還要上中央電視台錄製《角兒來了》,恰似做夢,一時難以置信。可小敏老師的的確確是這樣說的,還特別提醒:欄目組與我聯繫的事千萬不能讓錢老師知道,他們要的就是那種現場不知情而出乎意料的驚喜。
相互添加微信朋友後,小敏老師就要我講講有關錢惠麗的趣事。
我腦子裡立馬跳出來一個畫面。「有一次,錢惠麗大概是白天練功太辛苦,到晚上竟然做夢也在練功,不小心從上鋪掉了下來。幸虧當時是冬天,連着被子一起掉下才沒有摔傷,要是夏天那就糟了。」對方聽了哈哈大笑:「嗯,這個挺有意思的!再講講還有什麼故事?」
我們諸暨是越劇的第二故鄉,人們非常喜歡看越劇。1984年春節期間,由於幾個村莊都挑選在相同日期邀請諸暨越劇團演出。無奈之下,劇團領導研究決定:把演職員分成兩組,一組是進團多年的演員(稱大班),一組是我們這批進團時間不長的演員(稱小班)。記得那次,大班在宜東鄉邱馬村演出,小班在應店街鎮徐塢楊村演出。邱馬村演了兩天日夜場(4本戲),觀眾還沒見到錢惠麗出場。當得知錢惠麗在另一個地方演出,邱馬村來不了時,村幹部便帶着村民代表找劇團領導要說法:「我們是奔着錢惠麗的名氣才來邀請你們諸暨越劇團。今天是最後一天演出,如果錢惠麗不到場,你們不但別想拿到一分錢演出費,我們還要扣壓所有燈光道具和服裝。」他們紛紛罵起劇團領導是騙子。由於兩地相距六七十里路程,經雙方協商決定,晚上由邱馬村派人開拖拉機去徐塢楊,等錢惠麗演出一結束就接過來。邱馬村幹部和村民代表也很是體諒,最後說道:「只要錢惠麗能到場,不要求她演出多長時間的戲,清唱一段也算數!」
錢惠麗上台一亮相,台下隨即響起雷嗚般的掌聲,經久不息。她演出了《是我錯》中的一場折子戲。折子戲表演一結束,掌聲與歡呼聲嘩然響起,不停的掌聲示意着他們還看不過癮!接着錢惠麗清唱了一段拿手戲《紅樓夢》里的——金玉良緣,才使廣大觀眾帶着滿意的笑容慢慢散去……
邱馬村村長不知從哪兒聽來個小道消息,豬大腸是錢惠麗的最愛。特地請來廚師,煮好一大鍋豬大腸(是農村那種兩尺六寸的)。等演出結束,夜宵用豬大腸慰勞。錢惠麗看到如此熱情好客的場景感動不已!嘗吃了豬大腸後,錢惠麗發出了肺腑感言:「嗯,好吃,好吃!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豬大腸,終身難忘,終身難忘……」
「嗯,這故事好極了!」接着,小敏老師問我:「您是不是還在諸暨越劇團工作?現在還接觸越劇嗎?」因為我下午要參加一個會議,眼看來不及回答問題,想到自己不久前為配合諸暨市委宣傳部拍攝錄製了《知音諸暨》,裏面有我在舞台上唱西施的內容,就讓她從我的微信上去了解有關情況。
晚上6點多,小敏老師微信私微我:「趙老師,我們找您真的找對了!」她從微信上看到我和一批原諸暨越劇團同事(演員、樂隊),在我老家門口有拉有唱的特別感興趣。她設想一邊是這批人在我老家(或另選地方)邊拉邊唱,一邊是錢惠麗在中央電視台,通過屏幕連接與她原來共事過的小姐妹隔空對唱,來個獨特而又別緻的風格畫面。她問我:「這批人還能夠召集起來嗎?」「沒問題!」
敲定4月11日下午我乘高鐵去北京,中央電視台也會在同一天派兩名工作人員來諸暨這邊現場進行對接指揮,另外要求我整理幾張以前與錢惠麗一起生活及演出時的合影照片發給她。
一聽是配合錢惠麗錄製《角兒來了》節目,大家都異常地興奮和支持,有的還說,只要是錢惠麗的事,哪怕不上中央電視台我們也全力支持。相關準備工作開展很順利,地點選在我老家一個美麗的長廊拍攝。
11日,我進京後住北京朝陽賓館。小敏老師再三提醒:「錢老師與您同住一個賓館,千萬避開碰見,以免失去神秘感。」於是,我是「閉門自守」,第二天連早飯都不敢去餐廳吃。
12日上午,專車到賓館接我到中央廣播電視總台。車緩緩停下,已有工作人員在那迎接。大門旁站着莊嚴威武的解放軍。進了大門,還得經過一道又一道嚴格的身份檢查,使得我這個鄉巴佬在敬畏激動之中又伴有幾分受寵若驚。我未曾想到竟然能享受此等待遇!心裏由衷地感恩好閨密錢惠麗!與你相知相遇真是我三生有幸!
化妝師幫我化好妝後不久,工作人員便帶我來到拍攝錄製現場。一進門,首先看到的是一塊黑色大幕布隔開前後台,只見工作人員在一台台的電視機前低頭看着台前拍攝的鏡頭。屏幕上,我看到主持人董藝和錢惠麗在交談。一個道具盤裡放着好多塊寫有字的小牌子,董藝老師挑選出「搭檔、丫環、草頭圈子(豬大腸)」等。工作人員見我目光牢牢盯着電視屏幕,便提醒:「馬上到您上場了。」
台前正在猜「神秘嘉賓」。錢惠麗開始猜的都是上海紅樓劇團的搭檔,後來猜到諸暨越劇團原搭檔何炯華、趙莉莉。此刻,我生怕她猜中我的名字,急得我剎那手心冒汗,同時又感覺渾身在顫抖。
接着董藝老師響亮地說:「那麼這位神秘嘉賓究竟是誰呢?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她上場。」我在後台緊接台詞:「阿麗,你錄製節目非常辛苦,肚子一定餓了吧!我從家鄉帶來了你最喜歡吃的特產(我帶去了豬大腸、清明餜、麻糍)。」一聲「阿麗」,她驚訝萬分:「啊!雅笙會來到這裡,想不到,想不到!」我們一個緊緊的擁抱,激動得兩人都熱淚盈眶。董藝老師上前解圍,請我們坐下。
一台長長的搖臂攝像機對着我們仨,我緊張得心慌意亂不知所措。董藝老師要我們介紹介紹一起學藝的情況。
「一起學藝時,我和雅笙就是好閨密。1983年,我們到上海勞動劇場(現逸夫舞台)演出《紅樓夢》。有一天,也許是疲勞過度,演到『哭靈』時,我突然暈倒在舞台上。後來,為了確保上海的每場演出成功,讓我得到充分休息,雅笙每天幫我洗衣服,帶飯菜照顧我。這讓我好感動!所以現在每回老家,總先想到給她打電話。」錢惠麗開心地敘說著往事。
「提到上海演出,我這裡也有故事。當時上海的戲迷們非常關心錢惠麗的身體,每天有人拿着水果及營養品前來探望,可都被領導拒之門外。其中一位戲迷說道:『有好辦法啦!錢惠麗的飯菜是襲人幫帶的(我在劇中飾演襲人),我們跟着襲人就能見到賈寶玉(錢惠麗演)。』戲迷們竟然在我身上打起主意來!」
說著說著,我彷彿回到了從前。
董藝老師的提問一個接一個……
最後,在拍攝錄製的舞台右側,一台大屏電視機連接到了諸暨。錢惠麗一一叫出視頻中小姐妹及樂隊老師的名字,屏幕上十多位老同事一片歡騰,相互問候。瞬間,中央電視台與諸暨隔空對拉對唱《紅樓夢》名段「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分開三十多年的舞台姐妹再續前緣,這場景及畫面彷彿回到了過去大家一起與錢惠麗在同一個舞台上演出《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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