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玉
上海電視節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即將到來，我們會於今晚共同見證白玉蘭獎的隆重揭曉。在等待榮譽歸屬的答案時，不妨來回顧一下評委見面會這個窗口傳遞的信息。
6月26日，白玉蘭獎評委見面會順利舉行，電視劇類別、紀錄片類別和動畫片類別的中外評委均來到了現場。
聚焦最受矚目的中國電視劇類別，本屆評委團由導演閻建鋼、演員海清、美術指導韓忠、作家和文藝評論家李躍森、編劇王小槍、導演楊磊、演員尤勇智組成，他們在會上闡述了對優秀作品的判斷標準，也分享了一些寶貴的創作經驗。
會後，我們還與王小槍進行了深入交流，聽他輸出更細緻的創作方法論，以及剖析國內編劇處境的變化。
評委團談獎項競爭激烈，
評選注重藝術感染力
作為電視劇類別評委會主席，閻建鋼分享了這次參與評選的感受：「我特別喜悅和驚訝的是集中地看到了這一年，無論是國產電視劇，還是海外電視劇的精品，數量很大。其實面對這麼多的精品劇，我們的獎項又是這麼少，這是擺在所有評委面前的一個難題。」
但面對這個難題，他是非常自信可以妥善應對的。「組委會組織了一個強大的評審團，他們都是業內的頂級專家，會從自己的專業角度出發，從不同的角度審視每一部入圍作品。我們的工作可能是會很難，但我相信最終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編劇王小槍對入圍作品的整體評價是「風格迥異，各有千秋」。美術指導韓忠評價入圍作品在藝術視覺表現上的進步越來越大，「有多方面的美學展示和一些非常東方的高度」。演員海清認為近年國劇的發展是更加多元化、健康的，在專業上也更加有建樹和進步，這也體現在了入圍名單中。
問及在評選過程中最看重作品的哪些方面時，閻建鋼表示，「不管哪方面的內容，只要是優秀的導演、優秀的編劇、優秀的演員、優秀的團隊創作出來的優秀作品都是我看重的。」
演員尤勇智表示，「凡是獲得提名的演員和作品都是在去年上千部作品中比較優秀的，我們還是遵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原則，讓每一個豐富多彩、不同類型的作品都呈現在觀眾的面前。我覺得我們所有的人都是注重一個作品整體的素質，而不是某一項。一個片子的成功是全面的，是導攝美、劇本、演員，所有人齊心協力做出來的好作品。」
作家、文藝評論員李躍森的評選標準則是「藝術感染力」，在他看來，「任何一部作品如果沒有藝術感染力，不能得到老百姓的認可，就算不上好作品。在我的日常工作中，或者對所有參與評獎的作品，我都非常注重藝術感染力這個問題。一部優秀的作品需要思想精深、藝術精湛、製作精良，這些的基礎就是藝術感染力。」
王小槍談創作要重視「人」，
不充分的採訪不如直接觀察
回顧王小槍的編劇生涯，諜戰懸疑劇、主旋律正劇都是他高產的賽道，而現實主義和群像塑造也幾乎是他所有作品的共性。以此為基礎，他分享了不少經驗和看法。
首先是關於群像戲創作難的問題。王小槍表示，「從塑造人物來講，確實是人越多，難度越大。」群像戲給到主要人物的筆墨比較平均，想要他們都能豐富立體，那麼就都需要完整的前史、價值觀，這顯然會讓編劇前期的工作量成倍增加。
而據他觀察，「目前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觀眾或者說市場都已經不太滿足於過去單線關係的敘事了，群像戲是一個重要的創作趨勢。」
同樣由人物塑造引申而來，諜戰、涉案等類型劇屢被吐槽正反派人物臉譜化的問題，王小槍認為這是簡單的「二分法」，即至少從結局上來講，貓最後就是貓，老鼠就是老鼠，或者就是老鼠變好、貓變壞了。實際上拋開正反派身份，創作最重要的還是要把人物作為人本身的不同剖面展現出來，臉譜化顧名思義就是只展現出了他的一面。如果編劇能將之展現得更為豐富，那就可以給演員表演和導演的二度創作等提供一個比較好的土壤。
這也是對編劇崗位提出的高要求，「營養比較豐富的話，開出來的花朵往往會更鮮艷一些，要是前面的土壤就很薄，可能也結不出什麼東西來。」
去年憑藉《縣委大院》榮獲白玉蘭最佳編劇後，王小槍的動向更為外界所關注。除待播的諜戰劇《黃雀》外，他還有一部行業劇《完美說客》在籌備當中。
作為自帶現實主義基因的編劇，切入失真是常態的行業劇領域，他也有所思考。行業劇主要是現代劇，寫的都是人和事，「為了真實貼地，可以通過體驗生活、深度採訪、查閱資料等方式去觀察、去了解。」
其實王小槍在寫《縣委大院》時，就是把它當成一個行業劇來寫。「《縣委大院》這些公務員也是一份職業，跟醫生、警察之類是一樣的，他們每天去上班加班，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從本質上去了解這個群體，可能對於創作會更有幫助。」
不過他也提到，如果因時間不夠充足或者受其它因素影響，編劇與受訪者之間沒有取得真正的信任，那麼採訪是沒有意義的。比起這樣，不如就跟着對方几天，直接觀察他的處境和做法。
編劇和導演像包辦婚姻，
處境有所好轉但不多
這次與王小槍的對話里，另一個重點是編劇處境問題。
面對如何看待編劇成了「背鍋俠」的提問，他坦言，「十年前我經常會因為『背鍋』而憤怒，因為憤怒而失控，因為失控而到處亂說話。」但他現在成熟了很多，可以客觀去看待和儘可能規避這種情況。
「一個項目走到最後會經歷很多環節，從編劇寫第一個字開始，它還要經過導演的二度創作，經過表演、剪輯、發行、後期等等環節，最後得以播出時，它和原始劇本保持多少一致，確實是不太好控制。」
因此，王小槍現在更傾向於和合作過、了解過的導演進行合作，這能避免一些不盡如人意的磨合。
這個話題其實也涉及到編劇跟導演的關係問題。王小槍幽默地表示，「編劇和導演特別像以前的包辦婚姻，帶有一點賭博和冒險的性質。定下來說我是編劇，再來了一個導演，我們相互是不了解的，你就必須要先結婚後談戀愛。這個過程中就可能會發現我們三觀不合，但是也沒有辦法，你只能咬着牙堅持，走到最後可能離婚的機會也不多。」
二者之間，編劇地位一直是比較被動的。「為什麼有的編劇特別希望能轉導演或者製片人，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一個項目如果是我寫的、我導的，我就會盡量去控制它不變形。如果不僅變形了，還品質不佳，那我就活該挨罵。」
不過這麼多年裡，編劇群體的話語權和待遇還是有所提高的。在王小槍成為寫作者的最初，作家是沒有版稅的，直到王朔和出版社去交涉才改變這種情況，讓作家能獲得作品暢銷的收益，當然也得承擔滯銷風險。十多年前，《大腕》《奮鬥》的編劇石康接受採訪時就提到編劇收入太低的問題，也引起過很大的爭議。
「當時我也是一個青年編劇，我就是仰望着在說這些話的他。雖然多數人都在批評他，覺得編劇應該回家好好寫作，而不該出來談管理。現在我們確實是看到了行業對於編劇工種的重視，石康以前所說的很多到現在已經變成了現實。」
可細究來看，編劇在今天依然是個被忽視的群體。王小槍表示，「各種行業活動里，只要編劇有講話的機會，好像都還是在抱怨，顯得我們特別像『祥林嫂』。但就拿各大片單的發佈舉例，很多海報上首先還是沒有編劇署名。」
問題說了這麼多年，結果依然沒有實質性的改變，他不認為是製片方、平台或者導演惡意要剝奪編劇的署名權，而是習慣去忽略它了。
還有一種情況是，如果編劇有署名，往往也會署在導演的後面。但實際上著作權法規定，編劇署名應該排在第一，除非是有原著作者存在。
王小槍透露，「我親身經歷和了解到的，不管演員、導演的名氣有多大，做海報永遠會把原作者、編劇放在前兩位的，現在我能想起來的業內比較有名的劇集公司就三家：正午陽光、新麗傳媒和檸萌影視。剩下的似乎大部分都會忽視這個問題，所以我覺得這也說明了一些行業現狀。」
「從我自身的感受講，通過這幾年跟任何的一個平台、製片公司交流，或者很多的知名導演也不停地在各種活動上為好劇本太少而發聲，都在佐證大家對於編劇和劇本的重視。但具體怎麼去做，大家好像還停留在意識階段，就像老生常談的海報署名問題。」
不過當這種意識越來越強，相信也會對行業產生更多實際影響，我們可以繼續為此努力並保持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