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當導演、饒雪漫做編劇, 青春疼痛文學步入中年危機

文/藍鯨財經 李倩、郝圓

不知從何時開始,青春疼痛文學不再壟斷暢銷書榜單,而疼痛文學作家們也不再沉迷「青春」,各自開始了人生的新階段。

當年的代表人物之一饒雪漫做起了編劇,今天她的新作品《大約在冬季》上映,雖然成為單日票房冠軍,但首日剛剛破千萬的票房卻也難說「成功」。

作家郭敬明已經銷聲匿跡很多年,如今活躍在公眾視野中的是導演郭敬明。《小時代》系列讓他躋身「票房億元俱樂部」,但五年過去了,這個並不新的身份依然沒有獲得大多數人的認可。

作家不再「青春」,文學不再「疼痛」,時代發生轉向。

青春疼痛文學,生於2000

千禧年前後,QQ還是當時最熱門的社交軟件,寫日誌、上傳照片、刷空間、分享音樂……這個虛擬的世界成為90後文藝青年們抒發自我的一個空間。在這裡,個人小小的情緒被無限放大,當這些個體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這種無處安放的憂傷情緒最終演變成了一種流行文化,深刻地影響着他們的閱讀審美。

1998年,由《萌芽》雜誌舉辦的新概念作文大賽掀起了青春文學的出版熱潮。當時恰逢世紀末的中國語文教育改革,「新概念大賽」鼓勵參賽者打破應試教育的束縛,創造「充滿人性之美和生活趣味的作品」。

第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正趕上高校擴招,這個宣稱挑戰應試教育下的作文教學、顛覆傳統作文比賽衡量標準的大賽也用實際行動表現了其試圖衝破某種社會既定框架的野心——將為大賽一等獎獲得者提供保送名校的資格。

「一篇作文上名校」聽上去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宣傳噱頭。當時的很多媒體都以此為由頭做了專題報道,將新概念大賽稱為文學界在世紀末最讓人感到新鮮的、最有衝擊力的、最有社會影響的活動。也是在那一屆大賽,16歲的韓寒寫下了《杯中窺人》,成為了首屆大賽的一等獎得主。

那一年,18歲的郭敬明還在四川自貢富順縣讀高三,他參加過不少寫作比賽,還以「第四維」為筆名在文學網站「榕樹下」發表過文章。後來,他仔細研究了前兩屆新概念獲獎者文風,寫了7篇文章,每篇寫滿5000字,然後買了7本《萌芽》雜誌,剪下7張報名表。

就這樣,他憑藉《假如明天沒有太陽》和《我們最後的校園民謠》成為了第三、四屆的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得主。這兩部作品體現出來的強烈的郭氏風格——「用極盡感性的詞彙和敘事方式,呈現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憂鬱和迷惘」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其自新概念大賽出道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創作類型。

在郭敬明憑藉一部又一部青春暢銷作品成為當年90後擁躉的一代青春教父的同時,他的自貢老鄉饒雪漫,憑藉她的12部青春疼痛系列長篇小說將一代人的青春定格在了「會痛的17歲」。

和郭敬明一樣,饒雪漫也是年少時期便開始了創作,不同的是,饒雪漫早期的作品類型更偏向於兒童文學。在以兒童作家身份尋找素材的過程中,她接觸到了不少剛剛進入叛逆期的少年。2004年,她的青春疼痛文學開山之作《小妖的金色城堡》便是改編自真實生活中一個因為憂鬱症而自殺的少女「七七」。此後饒雪漫還創作了《左耳》、《離歌》、《沙漏》等作品,除了表現永恆不變的主題「青春」之外,都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關鍵詞——疼痛。

從文字到故事再到類型化的風格,青春疼痛文學如同精確的算法迎合了處於青春期情感懵懂,內心敏感,滿腹心事的少年少女們的閱讀審美,在這些青春文學教父教母打造的一部又一部暢銷讀物的背後,青春疼痛文學開始了從文學領域的創作類型向文學商品的轉變。

一門賺錢的生意

新概念作文大賽讓郭敬明成為備受矚目的文壇新星,他開始意識到,以一個純粹作家的身份,是無法獲得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的,只有把自己的創作能力轉變成持續性輸出的商業價值,形成一套屬於自己的商業模式,才是現下真正應該做的事情。在當時,和出版社合作出書是讓自己的作品打入市場最有效的一種方式。

2003年,郭敬明拿着自己創作出來的第一部中長篇小說《幻城》,得到了春風文藝出版社的支持。為了讓《幻城》橫掃書市,春風準備了「預熱」「熱銷」和「預防滯銷」三個階段的全國性推廣活動,拉着郭敬明四處簽售,最終在年底拿到了105萬冊的銷售量。

緊接《幻城》的《夢裡花落知多少》突破百萬冊銷量之後,郭敬明趁熱打鐵和春風達成協議,由春風提供資金和發行支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在郭敬明的帶領之下,《島》雜誌的最高發行量曾經達到40萬冊。雖然這本雜誌在最輝煌的時期,由於團隊中骨幹人員「創刊理念不同」紛紛出走而被迫停刊,但卻對郭敬明個人IP的打造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2006年,在結束了與春風文藝出版社的合作之後,郭敬明不不再替別人「打工」,創辦了自己的公司——「最世」的前身柯艾文化誕生。由個人到公司,由作家到主編、主理人,郭敬明完成了第一次身份轉變,商業帝國雛形初現。

柯艾成立之後,郭敬明正式開創出了一套「市場需求—創作—出版—宣傳」的商業創作模式,具體表現為出版以連載小說為主要形式的《最小說》。

在以《最小說》為載體的商業版圖中,郭敬明還開創了一套十分具有流量思維的明星作家模式。2008 年,郭敬明的公司上海柯艾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和長江出版集團、新浪網組織並策划了「THE NEXT-文學之新」全國新人選拔大賽,對簽約的作者進行偶像包裝。

「作家偶像化」的運作模式延續到了最世文化發展公司的成立,笛安、落落、安東尼、七堇年、痕痕、消失賓妮……他們不僅是郭敬明力捧的新人簽約作家,某種程度也是帶有郭氏風格類型化作品的延續。

一場場「青春疼痛盛宴」幫助郭敬明三次登上中國富豪作家排行榜。另一邊,饒雪漫也在不甘示弱地悶聲掙大錢。

「書模」是饒雪漫的青春疼痛文學向商業化方向發展的一個重要標誌。她認為圖書產業發展到今天,不另闢蹊徑是走不通的。所以無論是封面及內文配圖,饒雪漫都為她的小說主人公海選了書模,而這一活動本身就是對作品的一次再宣傳。林更新、馬思純、陳意涵、蔣夢婕都曾在饒雪漫的小說中留下了未出道時青澀的模樣。

她說,「我的讀者都是年輕女孩, 正是愛做夢的年齡, 與其讓她們自己幻想, 不如我來做一個畫面、音樂等各方面的夢工廠。」

收割「青春疼痛文學」的剩餘價值

2010年前後,影視行業的瘋狂生長階段,資本的大批進入,大量的影視公司、影視劇出現。在這種風潮下,郭敬明也開始進軍影視行業。

憑藉青春疼痛文學所積累的人氣,郭敬明的作品早已成為國內炙手可熱的IP,最先被郭敬明選中的是《小時代》。

雖然《小時代》講述的是奢靡的都市生活,但無論是人物設置還是故事走向內里還是青春疼痛文學。2013年這部集結當年爆紅演員的電影《小時代》上映,雖然遭到各方批判,但卻收穫了4.83億的票房,躋身當年內票房總排行榜第十位。

而且據燃財經報道,作為套拍電影《小時代》和《小時代2:青木時代》加起來的總製作成本只有6500萬,用一部電影的成本拍了兩部電影,賺了兩部電影的票房,1.95億票房就能回本,卻收穫了7.8億,投資回報率高達400%。

樂創文娛董事長兼CEO張昭曾說,《小時代》系列成就了樂視影業。

同為青春疼痛文學,雖然稍晚但饒雪漫也迎來了自己的「收割期」。

2015年,在蘇有朋的加持下,電影《左耳》成為了當年的票房黑馬,累計票房4.85億,並延續「饒雪漫造星」傳統,捧紅了陳都靈、歐豪、馬思純等一眾新演員。

同年,《小時代》系列最終篇《靈魂盡頭》上映,同樣收穫4.85億票房,但這個成績卻並不讓人滿意。

《小時代3、4》的製作成本相比前兩部增加了4100萬元,但總票房卻並未產生較大增幅。據每日經濟新聞報道,2014年與郭敬明深度捆綁的和力辰光國際文化傳媒(北京)股份有限公司的影視製片毛利率相比2013年下降了45.21%,2013年該公司的電影銷售收入全部來自於電影《小時代1、2》。

「青春疼痛文學」的紅利收割期比想像中更短。無論是《夏至未至》還是《悲傷逆流成河》,這些極具青春疼痛文學氣息的作品在接下來的影視化過程中卻並沒想像中那麼「紅火」,或票房不及預期,或口碑撲街,還有的在一眾爆款劇中悄無聲息,查無此劇。

隨着網文時代的到來,大眾的文學審美早已從「青春文學」轉向類型化明顯的「爽文」,IP的迭代速度越來越快,網文新IP層出不窮,影視化改編這條賽道越來越擁擠。曾經「青春疼痛文學」的讀者早已離開校園,作為成年人的他們已步入無暇矯情,不願悲傷的殘酷職場生活,這種生活情境中,輕鬆的甜文、解氣的爽文成為最主要的文學內容消費內容。

從另一方面來看,「青春疼痛文學」本身也具有天然的局限性。不可否認的是,無論郭敬明還是饒雪漫,她們筆下的「疼痛青春」反映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青春,起碼不是常見的青春,很容易走向矯情和惡俗兩個極端,定位尷尬。以至於當「青春疼痛文學」成為一種風潮,三角戀、車禍、失憶、絕症、自殺、入獄、出軌等狗血橋段就開始各種「撞車」。

對於大多數「青春疼痛文學」的讀者來說,這一段或許是可以遮掩甚至抹去的「黑歷史」。但對於以此成名的作者來說,「疼痛青春」卻早已成為他們身上的標籤,別人眼中的刻板印象。即便想要重新開始,迎接他們地似乎也是戲謔與吐槽。這樣看來,還真是一段「疼痛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