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年，《彈子球遊戲》第二季終於回歸。
這部改編自暢銷小說《柏青哥》的劇集，於2022年上線時曾備受矚目，既因為原著小說自帶人氣，也因其製作成本高昂，單集就耗資1300多萬美元。
第一季完結時，劇集口碑還算不錯，豆瓣評分8.3。第二季上線之後，卻並未得到太多關注。開播兩周，僅有五百多人標記過，給出8.1分，部分觀眾對前三集的劇情抱怨不少。
所以，它是否還值得追下去？相比第一季，第二季的問題又出在哪兒？
在搞清楚這些之前，我們不妨先稍稍回顧上一季。
《彈子球遊戲》第一季全程使用交叉敘事，講述了兩位主角在不同年代的人生起伏：一個是生活在朝鮮日據時期的女孩善慈，另一個是善慈的孫子——生活在日本泡沫經濟時期的所羅門。
貧苦出身的善慈，不僅在童年時失去了父親，長大後的愛情之路也相當坎坷。她愛上了有婦之夫高漢水，並懷上了他的孩子，但倔強獨立的性格讓她不願成為高漢水的情婦。
幸好年輕的牧師以撒對善慈情有獨鍾，兩人結為夫婦，遠渡日本大阪，在異國他鄉另謀生路。
而生活在1989年的所羅門，是個在美國工作多年的青年才俊。為了躍升為公司高管，他打算用一樁極難完成的交易作敲門磚。可結果卻是，他不僅搞砸了交易，還被公司掃地出門，顏面盡失。
第一季結尾時，命運悲苦的善慈不但丈夫被捕入獄，就連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問題，而所羅門在絕望之中逐漸黑化，打算借用黑道手段達成目的。
祖孫兩人，看似都處境堪憂，但兩人的態度卻並不相同。善慈在擺攤賣泡菜的過程中，從一開始的自卑羞澀漸漸變得率直坦蕩，她對未來並不害怕；反觀受過高等教育的所羅門，卻在良心和利益間左右搖擺，像是失去了生活的准心。
第二季大體延續了第一季的故事脈絡。善慈一家人艱難地邁進了1945年，與此同時，她們的處境也更為糟糕。
要知道，在第一季一開始，善慈和父親雖然在自己的國土上遭到日本侵略者的蹂躪，但好歹與同胞生活在一起，不至於獨木難支；可到了第二季，善慈一家在日本大阪低聲下氣地討生活，成了「二等公民」，而美軍一旦攻佔日本，像善慈這樣的韓裔移民勢必淪為「三等公民」。
所以，片中有段場景十分耐人尋味。善慈一家老小，連同周邊的韓裔移民，在日軍的強制要求下拿着武器操練。日軍的意圖不言而喻，他們將這些韓國人當作炮灰，當作抵禦美軍的犧牲品。
幸運的是，在高漢水的幫助下，善慈一家躲到了鄉下，幸免於難。
至於連番遭受打擊的所羅門，仍企圖跟大財閥扳手腕，想要贏回尊嚴。他先是大打苦情牌，搞定了釘子戶老太太，贏得了與敵人博弈的籌碼。之後，所羅門又打算撒播不利消息，攪黃大財閥的開發計劃，來一招釜底抽薪。
所羅門最終能否成功，尚未可知。畢竟，與大財閥相比，所羅門不過是勢單力薄的獨狼，即便再次落入陷阱，也實屬正常。
從一些片段的戲份來看，《彈子球遊戲》第二季仍可圈可點，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場戲，發生在第二集的後半段。
善慈的丈夫以撒，在被關押多年後，終於回到家中。奄奄一息的以撒，臨終前唯一的心愿，竟是喚來陷害他的牧師，當著大兒子諾亞的面，寬恕這位叛徒。
以撒不僅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詮釋了基督教真正的內核，更想傳給兒子最珍貴的精神遺產：讓諾亞放下仇恨，珍視生命。
諾亞是否會聽從父親以撒的教誨？
在這裡，劇集巧妙地將所羅門的故事線切入其中。當他向釘子戶老太太懇求時，表現得怒不可遏，誓要向大財閥報復，並對自己沒有經受過苦難的人生，自怨自艾。
這段交叉剪輯的妙處，就在於它將以撒、諾亞和所羅門這三代人的個性和命運交織在一起，做了對照：以撒選擇了放下仇恨，而諾亞和所羅門將拾起仇恨。
要知道，原著小說《柏青哥》其實是按線性時間敘述的，並沒有刻意地將善慈和所羅門的人生軌跡一一對應。但流淌在幾代人血液中的身份「詛咒」，卻是作者李敏金書寫的重中之重。
進一步來說，《彈子球遊戲》第一季之所以表現不俗，不僅僅在於它所表達的主題暗合時下「身份政治」的話題，比如《瞬息全宇宙》《過往人生》等熱門電影對此都有過探討；更關鍵的是，它通過交叉剪輯產生的呼應，將很多看似不合理的情緒轉折，變得妥當、真切。
第一季中，釘子戶老太太在簽約時百感交集，一邊回憶曾經的種種苦難，一邊讓所羅門站在韓國人的立場上給她拿主意。
原先立場堅定的所羅門，在老太太的情緒感染下，最終竟然說出不簽約的建議。這一段單拎出來，很難讓人信服，畢竟所羅門職場精英的人設，不可能出現臨時變卦的狀況。
然而，恰恰由於接入其後的交叉剪輯的橋段，是當年遠渡重洋的底層韓國人在日本權貴的壓迫下極力反抗、共同唱出家鄉的歌謠的一幕。
於是，所羅門改變立場、不再與資本為伍，而是與族群同在便顯得合情合理。在此，交叉剪輯成了一種跨越時空的因果律，冥冥之中，讓善慈與所羅門的人生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
第二季水準下滑的原因，也是因為它使用交叉剪輯時不再像第一季那麼講究，時刻注意兩個時空的內在聯繫，而是僅僅將它當作了一個工具。
除此之外，兩條故事線的張弛關係，同樣失衡了。
從劇情來看，善慈所在的故事線明顯更為波瀾壯闊。從1915年開始，到1989年終止，長達七十多年的人生起伏，飽含了五味雜陳的人生況味。反觀所羅門所在的故事線，基本圍繞着酒店開發項目這一件事，浮皮潦草的資本商戰讓這條故事線越發單薄。
第一季由於剪輯得當，常常用善慈故事線的戲劇張力彌補所羅門故事線的寡淡，還能讓人看得下去。到了第二季，部分劇情的乏味感陡然上升，甚至出現了所羅門與女同事的愛情線、老年善慈的夕陽戀等旁枝末節，沖淡了本就乾癟的劇情。
究其根本，或許是因為第二季導演陣容從郭共達、全知泰換成了李相日、利安娜·韋勒姆和陳駿霖，使得劇集整體的敘事和剪輯出現了較大落差，而且角色情感的細膩程度也大不如前。但考慮到本劇投資不菲、歷史場景還原度極高、服道化細節相當不錯，加上善慈的故事線還算精彩，這又讓本劇還是值得一追。
花無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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