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新科狀元不應唱

眼下,千萬考生和萬千家長都在等待高考成績的公布。同往年一樣,真到成績出爐,千千萬萬家庭中又一定是幾多歡樂、幾多愁。

高考成績十分重要,它不僅決定着上什麼樣的大學,而且往往影響一個人的整個人生。但是,誰都沒有絕對的把握能考得很好。因為,考試考得好不好,除了平時的學習成績,還有多種因素影響,比如臨場發揮、精神狀態、身體狀況……再如複習對不對路,練習是不是中的,老師的指導能不能對上號等等。張張試卷,讓人

跌宕起伏,像一匹烈性野馬桀驁不馴。考生也好,家長也好,乃至整個社會,究竟應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來對待?我想起了大宋歷史上新科狀元不應唱的范鎮。

宋仁宗景佑五年(公元1038年)三月十七日,皇帝端坐在龍椅上,朝堂上雲集大宋朝臣,朝堂外聚集皇親國戚王公貴族,所有人都翹首以待,等待殿試結束後隆重的唱名儀式。「殿廷唱第過三人,則首禮部選者,必越次抗聲自陳,率得置上列。吳育、歐陽修號稱耿介,亦從眾。」(《宋史·范鎮傳》)主考官龐籍大聲唱出「呂溱、李絢、徐良佐」三人後,宋仁宗和滿朝文武百官都把目光投向了新科狀元范鎮。為何呢?原來北宋殿試的次序不是按成績高低排列的,而是按生源所在地排序的。禮部選定的本年新科狀元,在主考官唱出前三個名字後,「必越次抗聲自陳」,都會越過次序,直接向皇帝毛遂自薦,結果都「率得置上列」,皇帝直接欽點這個人為新科狀元,給予很高的職位,連耿介於世的吳育、歐陽修當年都是這樣的。可本年新科狀元范鎮卻像沒事似的,「鎮獨不然……不為動,至第七十九人,乃從呼出應,退就列,無一言」。(《宋史·范鎮傳》)龐籍見新科狀元沒有一點動靜,等了好一會兒,才繼續按次序唱名,直到唱到第79名時,范鎮才應唱出列,且應對後迅速入列,沒有多說一句話。范鎮的言行,「廷中皆異之」。

對范鎮不應唱,後人有很多理解。我覺得《宋史·范鎮傳》實際上已經有了答案。傳記通過分析范鎮的一生,清楚地告訴後人,這是范鎮的本性所致。他就是覺得,我就是我,考得怎樣就怎樣,沒有必要借皇帝在場、滿朝聚焦的高光時刻,炫耀自己,博取聲名。由此,「廷中皆異之」。

仔細想想,范鎮的率真言行是不應「異之」的。無論什麼樣的考試,成績總是有高有低,名次總是有前有後,最要關注的是成績是不是自己的真實狀況。只要是自己真實水平的反應,大可不必高分中榜似范進,低分落榜一蹶不振。王陽明曾說過:「落第動心為恥」,他和中國歷史上蘇洵、杜甫、李白、李時珍、蒲松齡等眾多著名大家一樣,科舉考試中落榜,人生航船上奮楫,把自己的真實才智貢獻給社會,贏得世代讚譽。

范鎮不應唱,其實並不限於科舉。生活中凡有「應唱」場景,他基本都是不作聲的。一次,朝廷官職調整,眾人都認為范鎮應得到館閣校理之職,可范鎮什麼話也不說,什麼意思也不表達,最後落了個較低的職位。范鎮一笑而過,欣然接受。「文彥博、富弼入相,詔百官郊迎。鎮曰:『隆之以虛禮,不若推之以至誠……願罷郊迎,除謁禁。」皇帝要百官到郊外迎接文、富兩個宰相入朝,別人都「應唱」,可范鎮卻勸皇帝「罷郊迎」。由此可以看出,范鎮「不應唱」的性格,讓他生活得率真、平實,低調而又自在。

儘管范鎮不喜「唱」,但他的真才實學和優秀品格卻唱響於大宋王朝。他歷經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三入翰林,四知貢舉,以文著名,精通音律,司馬光說他「勇者無敵」,蘇東坡贊其「一語榮辱天下」,累封蜀郡公,高齡而逝,謚號忠文。(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