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特寫|凌晨,跪在梅大高速上的男人

5月1日凌晨2時許,廣東梅大高速茶陽路段發生塌方。當看到不知情的車子一輛輛朝塌方處持續前行、淪陷……64歲的黃建度再也坐不住了。他翻越高速護欄,從對面繞行到塌方的前方跪下,阻止車輛前行。

直面而來的車子緊急剎車後,司機搖下車窗對黃建度喊道:「你不要命啦!」黃建度抬頭一看,是名30來歲的男子,黃建度說:「你怎麼說我都無所謂,但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塌方了!」

男子頓時「啞」住。車上很快下來一名婦女,她看了看黃建度,又朝前走了走、看了看——前方是黑黢黢的「路面」,塌陷處有不斷升騰起的霧氣,還有些掉落車子燃起的星火。轉過身來,她立刻也朝黃建度跪下了。

▲黃建度(右三)與家人的合影,其中左二為其女婿饒畛。圖據梅州日報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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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上莫名消失的車燈

「事後,我老婆說我,這是要害死老爸嗎?」5月3日下午,黃建度的女婿饒畛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當時,他看到前方塌方後,爬到護欄上揚起手機電筒,招手示意前行車輛停下,卻無濟於事。

但正是他這一舉動,「帶動」了岳父黃建度作出更「冒險」的逼停車輛行為。饒畛說:「悲劇已發生,我們能做的,就是希望減少損失和傷害。」

據饒畛介紹,他和妻子以及兩個孩子平時都在深圳工作和生活,陪同他們的,還有母親以及他的岳父岳母,但他父親平時住在青溪鎮老家。「我岳父岳母和我父親也有兩年沒見面了,趁着五一假期就回來團聚。」

饒畛向記者回憶,4月30日晚上7時30分,他駕駛一輛7座商務車,包括他自己在內,車內載着7個人從深圳龍崗上了高速返程。次日凌晨1時56分左右,在梅大高速茶陽段,他們恰好跨越了「生死塌方處」。

▲饒畛當時駕駛的車輛

饒畛告訴紅星新聞記者,車子朝梅州向福建方向行駛,當行駛到梅大高速茶陽段時,他看到前方的應急車道及慢車道上一片漆黑。

「潛意識裡,我認為那是剛修好的柏油路,上面或許還有積水。」這樣想着,饒畛便順勢把車朝快車道加速前行。「砰!砰!」伴隨猛烈的撞擊聲,家人們都醒了過來,母親問:「怎麼了?是不是打瞌睡了?」饒畛說:「媽,我沒打瞌睡,就是緊急拐了個彎。」

車子繼續前行約300米後,發現不對勁,饒畛將車停在應急車道和快車道間。

下車檢查前,母親提醒他,「有輛車要過來了,注意看後方來車。」饒畛緩了緩,讓後來的車子先過去,但那輛車子卻突然不見了。再次從後視鏡觀察,饒畛發現,遠方又有輛車正開着燈疾行而來,但伴隨着車燈消失的,還有這輛車子的身影以及隨後的撞擊聲。

饒畛下車後發現,他副駕駛一側的前後輪都已爆胎。打開手機電筒發現,車輪、底盤約有2/3都曾和地面有摩擦。而在這時,還有車子持續疾行而來,但很快,這些車子同樣消失在前方的「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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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去,才會有人停」

走過去觀察時,饒畛嚇了一跳,眼前的路面竟然出現塌方豁口,他告知家人:「塌方了!」

車內,饒畛的岳父、岳母以及他妻子和母親四個人,馬上拿出手機朝前方的塌陷處走去,大家一起打開手機電筒,搖晃提醒前來的車輛慢行、停車。

但手機電筒光線太弱,而他們的車子又在前方拐角處「癱瘓」,無法發揮作用。四人只能眼睜睜看着車子一輛、兩輛朝前涌,並一輛輛掉入前方塌方處,伴隨着的,還有持續升騰的熱氣。

「我們也擔心,所以一邊靠後,一邊繼續開手機電筒示意車子停下。」饒畛說,但效果不佳。隨後,他爬到塌方處的中間護欄,繼續揮動手機電筒。

「我身高1.73米,目標相對較明顯,但還是無法阻止車輛繼續前行。」饒畛回憶,當時有車輛注意到他的舉措,也點剎車放慢速度,但沒有真正停下來的意思。

▲5月2日拍攝的廣東梅大高速茶陽路段塌方災害現場(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王瑞平 攝

黃建度身高不到1.7米,和饒畛相比,他搖晃手機阻止車輛前行的效果更為不佳。最後,他乾脆翻過護欄,從高速路另一側繞過塌方處,再回到塌方側阻止車輛前行。

但黃建度發現,在路邊阻止車輛前行的效果也不佳,一輛、兩輛、三輛……眼看着車子持續滑入塌方處,下方是伴隨着車子碰撞後發出的求救聲,還有電動車的零星起火,可正前方的車子還在毫無知情地繼續朝塌方處奔馳而來。

情急之下,黃建度站到了高速路的正中間,跪地逼停前行的車輛。「我只有跪下去了,才會有人停下來。」黃建度說。

就這樣,雙向車道上共有四輛車被黃建度逼停,其中最前方的一輛,有名不明真相的中年男子很生氣,這才出現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了解真相後,車上下來了一個阿姨給我岳父跪下。」饒畛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這名婦女對他岳父黃建度說,「謝謝你救了我們一家人。」

紅星新聞首席記者 韋星

編輯 何先鋒 責編 李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