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又等，陳潔儀來了。
上一次以音樂劇演員的身份出現在內地觀眾視野，還是2005年她主演的《雪狼湖》。
得知陳潔儀要出演廣州的音樂劇《雄獅少年》，一些久沒聯絡的朋友都給記者發來信息，求劇場觀演座位推薦，和她們一樣，很多人並不是音樂劇粉絲，也不知道她的戲份有多少，卻仍願意花幾百塊買一張票走進劇場，只為能現場聽一次陳潔儀唱歌。
舞台上的陳潔儀有捕獲人心的能力，一開嗓穩如cd，聲音充滿故事感，一下就唱進人心裏，一曲《笑容》情感細膩，讓人久久回味，「陳潔儀一開口彷彿到了演唱會現場！」觀眾大呼，不愧為新加坡國寶級歌手，值回票價。
不久前的一個傍晚，我們見到了陳潔儀。儘管一天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她身上卻沒有一絲疲態，反而有一種不屬於都市的鬆弛感。「（鬆弛感）是修鍊出來的。」她語調輕柔。
陳潔儀從小就是個很有自己主意的人，小學三年級第一次看音樂劇《音樂之聲》的錄像，就確定這是自己所喜歡的，後來選擇去念小眾的戲劇學院，旁人都覺得她在做白日夢，「畢業要怎麼找工作？」可她管不了那麼多，「這就是我想做的事。」
工作中的她也是個洒脫隨性的人，可以選女一的音樂劇《雪狼湖》，她主動選了女二，原因是角色更適合自己；事業上升期的32歲，她卻選擇暫別歌壇，想法很簡單：想回歸生活；近幾年她又扎進農場當起了農夫，頭頂草帽，素麵朝天，臉曬得紅撲撲的，「我喜歡勞作，喜歡大汗淋漓的感覺。」
短短的40分鐘，她和南都記者聊了很多，關於音樂、關於生活、關於美和衰老……整個訪談的過程，她臉上始終掛着和煦的笑容，就像冬日的一縷陽光，給人帶來溫暖。
1
音樂劇是我的「快樂天堂」
音樂劇《雄獅少年》劇照。
南都娛樂：這是你第一次參與大陸的音樂劇，有什麼不一樣的感受嗎？
陳潔儀：雖然我的主業是流行歌手，可是我會保持每3～5年演一部音樂劇，這是我的快樂天堂。雖然它需要付出很多時間，但在這裡排練讓我像回到學校的感覺，在這個環境大家都是平等的，可以非常放鬆。
我覺得很棒的是，雖然已經到了人生和事業的這個階段，可是還是有一件事情可以讓我覺得很好奇很興奮，我覺得這是一個恩典，我把它當作上天給我的一個很好的禮物。
南都娛樂：你覺得《雄獅少年》是一部怎樣的音樂劇，希望傳遞給觀眾什麼？
陳潔儀：就像我們的slogan那句「放棄縱有萬般理由，堅持只需一個就夠」，如果人有夢想，我覺得是比較快樂的，會覺得生活比較有意思有意義，所以無論夢想大小，如果你可以堅持，可以完成，也就沒有白活。
南都娛樂：看到這些年輕的音樂劇演員，是怎樣的心情？你認為年輕演員需要的是什麼？
陳潔儀：我們也知道他們有多辛苦，一兩個禮拜就要演一段新的東西，能看到年輕人那種不服輸不放棄的拼勁，覺得非常感動，也會回想以前自己在那個年紀的樣子，年輕人如果沒有這種鬥志心，以後的路很難走下去。
我覺得年輕就是空杯的心態，像我的外甥去找第一份工作，我就跟他說你不用怕，要「貪心」一點，所謂貪心是你有那麼多的經歷還沒體驗過，不要怕輸，酸甜苦辣都要嘗，因為你還是空的，等你填滿到差不多的時候，就可以開始篩選。
南都娛樂：作為初生代音樂劇演員，你很早就出演過音樂劇《雪狼湖》，當初是如何選上的呢？
陳潔儀：我覺得我很幸運，很多別人認為很重要的機會，我都是蠻憑感覺跟緣分的，很少會刻意去規劃。我記得那時我忙於宣傳一張唱片，香港的唱片公司通知我一定要搭最早的班機過去甄選一個項目，說是爭取參演張學友做的音樂劇，我說我很累，可不可以不要去？他說不行一定要來，我問要準備什麼，他說不用，但我還是自己準備了一首歌，也確定我穿的衣服可以跳舞。結果一進去，學友就問你要為我們唱什麼歌？還好我有準備，唱了一首英文歌《wind beneath my wings》，接着他又問你會唱《memory》嗎？又按要求唱了一段，接着他問你會跳舞嗎？我說可以，就現場跟舞蹈老師學了兩個8拍。
兩個禮拜後通知我被錄選了，學友說有兩個女主角給你選，我覺得你兩個都可以，然後我選了女二，學友很詫異，為什麼有得選你選女二？我說女二比較適合我。我從小就是蠻憑自己感覺走的人，比較遵循自己喜歡的東西，那時我覺得女二很適合我，那首《等了又等》也非常適合我。
南都娛樂：有從他身上汲取到一些專業素養方面的東西嗎？
陳潔儀：絕對的，那時我才25歲，他已經是歌神，我看到他對自己要求那麼高，就會覺得他都這樣，我更要這樣。比如明明聽他唱都沒什麼問題，可是他自己覺得哪裡沒做好，就會非常氣自己，我先天也是這樣，當我看到他這樣，就覺得那是成立的，我要更加這樣。不過後來成熟了也知道不可以太過這樣子，不然自己會很難受。
南都娛樂：這個劇對於你來說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陳潔儀：它是我事業裏面一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首先它給了我第一首成名粵語曲《等了又等》，讓我踏入香港的市場，後來拍電視劇，開始出粵語專輯，在香港的那段時間我也學習到了很多很多。
南都娛樂：你在32歲時隱退？是什麼讓你離開，又是什麼讓你重新回來？
陳潔儀：我21歲就出道，我們以前的宣傳工作是很恐怖的，出一張唱片，要宣傳3個月，每天16個小時在講同一件事講三個月，然後我覺得那個時候已經到了一個飽和點，好像自己完全被消耗掉了，所以我務必得抽離，可是我內心非常清楚知道我會回來的，讓我去養傷，養完我會回來的，我非常清楚知道唱歌是一輩子的事情。
然後我就去念書、去上班，那段日子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轉折點，因為我只當過藝人，沒做過別的工作，覺得自己好像和外界脫節了，在舞台上是有自信的歌者，可下了舞台是一個很沒自信的人，那段期間我就把這個部分給補充了，當我再回到這個崗位，我就是一個更有自信的人，這是非常棒的。
南都娛樂：除了《歌手》《愛樂之都青春季》，你很少參加綜藝，面對一些項目的邀約，你選擇的標準是什麼？
陳潔儀：我覺得一定要自己覺得舒服，有時候我們當然可以判斷內容是否適合，可是有時候內容也不重要，跟你接洽的人給你的感受更重要，有時候可能你覺得內容有一些不能接受，如果跟你接洽的人有辦法說服你，或者他可以用另一個方法讓你去看這件事情，我就會考慮。
南都娛樂：你怎麼看待現在的短視頻爆款歌曲？
陳潔儀：我覺得每一個年代都有屬於它的音樂形式，比如20世紀80年代第一次有mv，以前聽歌都只是聽廣播，mv這個東西是非常突破的，現在是短視頻，可能以後又會有新的形式。我雖然沒有真的接觸過短視頻，但我有唱過一些，它也是一個推廣好歌曲的渠道，我有唱過兩首在短視頻走紅的歌曲，一首是《遠去那個他》，還有一首是《安》。我覺得無論是用什麼方式，只要能把好歌介紹給大家就挺好。
2
「當生命給你檸檬，就把它調成檸檬汁」
南都娛樂：近幾年你接觸大自然當起農夫，有什麼感悟和大家分享一下？大自然給你怎樣的能量？
陳潔儀：當農夫跟大自然還是有一點不一樣，想親近大自然，我們隨時都可以，你可以去旅行，去爬山，你可以只享受大自然給你的感受，可當農夫是在大自然里工作，那是另一種享受，我覺得當農夫給我最大的滿足感是勞動。
南都娛樂：就是那個過程。
陳潔儀：對，所謂的弄髒你的手，我們英文說「get your hands dirty」，其實從小我都非常尊敬用手勞作的人，不管是環衛工、清潔工，或是其他，我覺得都市人什麼東西直接用錢就買得到，但用手勞作是不一樣，當你真的去弄髒你的手，流汗做一件事情，我覺得那種滿足感，yeah～
「當農夫給我最大的滿足感是勞動。」
南都娛樂：感覺你身上有一種難得的鬆弛感，你怎麼看待年齡、時間？
陳潔儀：這些都是醞釀出來的，就像你說的鬆弛感，也是醞釀出來的，不是與生俱來的，我與生俱來反而是比較緊繃的狀態，後來我意識到很緊繃的生活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慢慢 修鍊，很多東西是需要修鍊的，如果某一個想法或生活方式吸引了你，就要往那個方向努力。但鬆弛不代表不認真，你還是可以很認真，但要學會怎麼在這種（鬆弛狀態下）保持認真，這樣做很多事會比較不費力。
南都娛樂：你如何看待自己的20+、30+、40+和50+？覺得自己每一個階段有什麼不一樣？
陳潔儀：20跟30可能差別沒那麼大，可能20像是剛開始學游泳，會一直很費力，可能你根本不用踩那麼多次，但你就會踩很多次，30就會穩一點。我覺得40是一個挺有趣的階段。我記得很多人快要40他們就會很緊張，會說「死了老了」，我覺得如果你掌握得了40歲，那後面的路都比較好走。
南都娛樂：怎麼說？
陳潔儀：它只是一個數字，不要看到4就有壓迫感，你要去擁抱它去接受它。你告訴自己，我二三十歲都一直在往上爬，在學習，你可不可以用40歲來把所學的東西提煉一下，把它變得更精簡，你一定要很……我們英文講calm，就是很平靜，當你用這10年來給自己修鍊，當你到50歲就不會害怕，可如果你一直在抗拒，一直說我怎麼可以變年輕，我怎麼才可以……我覺得你就越來越掙扎，就會沉下去。
陳潔儀生活照。她說無論人生怎樣，都要把生活弄成最美好的樣子。
南都娛樂：所以你不抗拒這些，包括衰老之類？
陳潔儀：不抗拒，抗拒幹嗎，你也不能改變它，你需要去接受它，英文有一句話是「make the best of whatever」，「when life gives you lemons, just make lemonade」，當生命給你檸檬，檸檬很酸怎麼辦？你可以把它調成很美味的檸檬汁。我就是這種態度，無論人生給我什麼，只要我活着，就把它弄成最美好的樣子。
南都娛樂：所以你喜歡自己現在的狀態嗎？
陳潔儀：喜歡，不過我要告訴你，每一天你都得努力，這個狀態不是一覺醒來就是這樣，是每一天修鍊的積累，要一步一步邁向這個目標。
南都娛樂：我覺得你特別有魅力，大家都說你特別美，你是如何定義美的呢？
陳潔儀：我可以告訴你，我年輕的時候沒有人說我美。（怎麼可能？）真的，你去看一下以前的報道，他們都會說這個女生很會唱，但不是很好看。我覺得可能大家的審美觀也在改變，隨着年齡的增長，你永遠都不可能美過年輕的時候，所以你追求的美不是那個（外在）美，而是內在，所以你稱讚我，我當然非常感激，這表示我終於修鍊成功了，我很開心的是你看到了我的內在美。
南都娛樂：你是怎麼保持身材和這麼好的狀態的？
陳潔儀：我還算懂得穿搭，我覺得自己是很健康的身材，絕對不是很多人追求的苗條的身材，可是我是健康的身材，我覺得健康比較重要。
南都娛樂：如果給自己30年的演藝生涯做個總結，你會如何總結自己？
陳潔儀：我很難總結，因為我還沒玩夠，我還在玩，所以不能總結，只能說到目前為止我還是非常享受這個工作，我每天都非常感恩，30年了你還是那麼愛這個工作，我覺得是非常難得的。
南都娛樂：這是怎麼做到的呢？
陳潔儀：我覺得是爭取一個平衡。無論你多喜歡這個東西，我不讓自己做太多，不能把它消耗盡。
南都娛樂：以後會有演唱會的計劃嗎？大家都很想現場聽你唱歌。
陳潔儀：應該會有，可是我對很多工作都比較隨性。
采寫：南都記者 李春花
圖片：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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