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脫口秀 | 誰來寫一篇對劉德華的感想

熟悉的《恭喜發財》旋律即將響起,劉德華「下個月就要去超市上班了」的梗,今年可以再多一筆,他也要去影院上班了。

劉德華演劉德華,寧浩演寧浩,於是有了春節檔的喜劇片《紅毯先生》。劉德華在片中下鄉體驗生活的預告視頻上了熱搜,他飾演的天王巨星為了拿影帝,深入民間採風,甚至側身於豬圈雞窩之間,一派雞犬不寧、雞同鴨講的畫風,倒有一种放下身段的鬆弛感。

這樣的鬆弛感,於劉德華而言甚為罕有。高處不勝寒,要隱入凡間談何容易,他後來在內地拍《失孤》《人潮洶湧》,乾脆演農民或失憶者,但大眾仍是在看劉德華。在《王家衛訪談錄》一書里,王家衛曾說,很多人看劉德華演警察,就會期待他有動作槍戰,如果讓這個警察只是走來走去(《阿飛正傳》),「觀眾便有驚喜」。這有些一廂情願,驚喜也可能變作驚詫,因為觀影心理會有貨不對板的落差。

說到《繁花》火爆之時,「王家衛受害者聯盟」的成員又被盤點一遍,卻鮮有提及劉德華。日前鄭裕玲採訪劉德華,提及他曾是王家衛第一位御用男主角,不過他答:王家衛講不出他的電影要拍多久,「衡量過之後,就少了合作」。那時的香港電影有兩種時間度量衡,一種是「東方好萊塢」速度,風馳電掣,另一種是「王家衛速度」,此恨綿綿無絕期,兩廂對比,他選了前者。這是官方回答,除了無法掌控時間,安全感的缺失恐怕還源自更多沒能細說的原因。

王家衛對合作者們都有畫像。也是在那本訪談錄里,他形容劉德華「真人並非這麼江湖,雖然有時候他會情緒波動,會敏感,但基本上是一個非常陽光的人」,也形容張學友有「北方人的熱情」,張國榮適合放縱不羈的角色等等,足見那副墨鏡更像是透視鏡;劉德華則認為,演《阿飛正傳》相當於拿一張白紙給王家衛,由他寫一篇他對劉德華的感想。放棄過往經驗方法和動作神態,對於當時的劉德華來說,挑戰不可謂不大,如同缺了抓手,拔劍四顧心茫然。

如果真的照王家衛設計的路線走下去了,按導演經常根據演員性格、形象度身定製故事的創作習慣,王氏電影人物譜系中將會增多一個無可取代的新形象,由劉德華而來,亦由劉德華演繹、推動、生長,當然可能也不會有後來《暗戰》《無間道》里的那個劉德華。但是這樣的歷史沒有發生,只能憑空想像,就像《繁花》形容的,「男女之事,源自天時地利,差一分一厘,就是空門」,導演與演員之事,何嘗不是如此。

也終於到了可以無懼改變的時候。阿湯哥還在以超人的體力追趕時代列車,郭富城拍新戲給自己加了齙牙設計以求形象突破,各人以各自的方式只爭朝夕。也只有劉德華可以打敗劉德華,此刻把自己交給寧浩,或者說放手由寧浩來寫一篇他對劉德華的感想——這並非一場無準備之仗,一則於寧浩有知遇之恩,彼此十足信任,二則寧浩是黑色幽默商業片大師,他們在這一役會師,也可說是源自天時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