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問我最近在讀什麼書，我說：「《小婦人》。」朋友說：「好遙遠的回憶，我還是初中讀的。」
是啊，好遙遠的回憶！
接觸這本書比較早，大概是小學。有一天，父親帶回家幾本書，都是彩色連環畫，其中就有《小婦人》。只可惜，那時的我，喜歡童話愛做夢，看連環畫只喜歡看公主，頭戴王冠、腰肢纖細、捏着兩根手指提起大裙擺的那種。而這些，《小婦人》里是沒有的——這只是一本關於普通女孩的書。於是，那本連環畫被我扔在了一邊。後來，也買過原著，下過電影，但從來都是看個開頭就不了了之。
2019版《小婦人》電影海報
前一陣的七夕節，甜茶和羅南主演的電影版本在影院上映。此時，我已有了一些生活經歷，與影片開頭的女主們處於相似的人生階段。於是，立刻被捕獲，回家就找出書本讀起來，一讀就被深深吸引。這本書中的溫暖，應該是任何成熟的心靈都無法拒絕的吧。
小婦人
路易莎·梅·奧爾科特
譯林出版社
2020年1月
《小婦人》並沒有複雜的故事。作為一本女性成長家庭小說，它的劇情可謂相當平淡，全書最大的波瀾只有貝絲之死以及喬和勞里的愛情波折。作者用細膩、真實的筆觸，將馬奇四姐妹——梅格、喬、貝絲、艾米的平凡生活娓娓道來，美好而又溫馨，甫一出版，就打動了無數讀者的心。有人說，讀《小婦人》，只讀前半部分就夠了。的確，前半部分是全書最迷人的所在，也是我最愛讀的。其中的部分情節，取材於作者路易莎孩提時的個人經歷，因此特別溫暖，特別動人。相較而言，故事的後半部分，就稍顯遜色，有明顯的商業化痕迹。據說，當時是出版商建議路易莎寫一本關於「女孩子的書」，所以才有了《小婦人》。因此，在故事情節的走向上，路易莎也不得不按照出版商的要求，迎合大眾口味，以便書可以賣出好價錢。而在當時，女主不嫁人的小說基本上是賣不出去的。於是，我們看到，馬奇四姐妹，除了貝絲因病去世，其他三個基本上都獲得了美滿姻緣，皆大歡喜。然而，這樣的皆大歡喜，恰恰映照出現實的殘酷。
書中，女主喬——作者路易莎的個人投影，最終與教授巴爾傘下定情，一起開辦學校，還生下了雙胞胎兒子，人生願望圓滿實現。可現實中的路易莎終身沒能等到她的「巴爾教授」，一個人孤獨終老，56歲死於疾病，令人心酸。
不同於原著及以往各版電影的平鋪直敘，新版影片抓住了這一故事與現實的巨大反差，大刀闊斧地將故事攔腰斬斷，再加以重組，講述了一個全新的《小婦人》的故事。
影片開始於喬在紐約向《火山周報》投稿。那是少女告別童年走向社會的人生初嘗試，也是原著故事的轉折點。從這裡開始，故事漸漸褪去斑斕的色彩，展現出生活的真實。梅格成了經濟上捉襟見肘的家庭主婦，買塊布料做衣服都要思來想去反覆斟酌，最後還是不得不把心愛的布料給賣了；貝絲疾病纏身，行將死亡；艾米在歐洲旅行，想要跨越階層找個有錢的金龜婿；喬則孤身一人在紐約靠做家庭教師、寫稿賺錢養家。一紙家書，喬踏上返鄉的火車去看望病入膏肓的妹妹。睡夢中，那些美好的過往，成了當下困境中最大的慰藉。影片在清冷的現實和快樂的童年之間來回穿梭，迷惘、疲憊和歡笑不斷交錯，一下子擊中銀幕前每一個接受過生活洗禮的心靈。
如果說，原著是一個「女孩子的故事」，着重於展現女孩子的成長，新版電影就是一部「女人的故事」，聚焦當下女性的困境。
喬面對的是事業、自立與婚姻的困境。夢想像男孩子一樣肆意人生、成為作家的她，對婚姻的態度是抵制的。即便是原著中，喬的形象也是以叛逆為主，不斷質疑：「女人為什麼一定要結婚？」只不過，原著最終屈從現實，為喬安排了如意郎君，電影則模糊了喬的結局。電影中，喬最終成為作家，寫了一部叫作《小婦人》的小說，她安排的最初結局是女主終身未嫁。但出版商告訴她，這樣小說會賣不出去，女主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去死，要麼嫁人。於是，喬面對現實，讓女主在夜晚的雨中追回巴爾教授，兩人傘下一吻定情。那麼，喬到底有沒有結婚？女人，到底是不是一定要結婚？
梅格和艾米面對的是愛情與麵包的困境。曾經的梅格嚮往上流社會的生活，卻愛上貧窮的布魯克先生，嫁給了愛情。書中，梅格的境遇還算小康之家。電影中，梅格則成了寒酸主婦，倚在門框上愁眉不展。艾米則有些像《三十而已》中的王漫妮，一心想嫁入豪門。原著中，對此始終持批評態度。作者特別安排了一個比勞里更有錢的男朋友讓艾米去拒絕，以此證明，艾米小姐最終還是嫁給了愛情，並非勢利眼。新版電影則多了寬容，讓她坦然說出：既然這個社會讓女人除了嫁給有錢人之外別無選擇，我想要嫁入豪門也沒什麼可恥。那麼，嫁給愛情和嫁給麵包，到底該怎樣選擇？
貝絲面臨的是傳統女性的困境。她一直是那個安於家庭生活、為家人默默奉獻的小可愛。可是，儘管四姐妹親密無間，她的奉獻也有被忽略的時候，以至於她不幸染上了猩紅熱，最終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那麼，女人到底要不要乖巧可愛、安於家庭，做一朵默默奉獻的解語花，安靜來安靜地去，不帶走一片雲彩？
可惜，四姐妹面對的困境，即便是現在，也依然得不到解決。「女」字，想寫得好看，真的好難。
已然無法體會十幾歲時讀到這本書會是什麼感覺，只是，如今的我，忍不住就會被書中那些溫暖快樂的情節吸引，拿起書就捨不得放下。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文|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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