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夢麟離婚悲劇:78歲打完官司,妻子獲賠50萬,他不到半年離世

在北京大學一百多年的歷史時光里,曾經有過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瘦弱無力卻又有着強大精神力量的背影。

他平日里對人謙遜有禮,遇到原則性問題卻能和人爭論不休;他以和為貴,卻勇敢站出來反抗外敵侵犯國家主權。

他就是著名教育家、北京大學歷史上任職時間最長的校長——蔣夢麟

圖 | 蔣夢麟

地主家的兒子,人生最初夢想是考科舉當大官

蔣夢麟出生於1886年,原名蔣夢熊,因為在他出生前,父親夢見一頭熊。夢見熊入家中說明要添男孩,因此他的出生被視為一件喜事。

蔣家位於浙江餘姚的鄉下蔣村,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富戶。除了田產之外,在上海還開有幾家小錢莊,凈資產約有七萬兩銀子,生活很是寬綽。

自幼蔣夢麟的兩個哥哥便以步入仕途作為人生目標。他自己也在許多讀書做官的人家中看到過金燦燦的匾額,看到平日里人們會對這些人家表現出格外的尊敬和羨慕。

有一天縣官到鄰村查辦命案,蔣夢麟看到他乘坐着四抬暖轎,紅纓帽上綴着金頂,轎前有銅鑼開道,所經之處,老百姓都得肅靜迴避。他被權勢震撼,下定決心考科舉。年幼的蔣夢麟只覺得做官能夠讓全家高興,還能得到其他人的尊敬。

這個鄉下地主家的三兒子,夢想着有朝一日能進入皇宮,與皇帝品茶交談,一想到這種場景他就會感到激動。

5歲時,蔣夢麟告別了自由自在的童年,走進家塾接受教育。他恨透了家塾里的生活,甚至用「像一隻掙脫鎖鏈的小狗」來形容自己的逃學經歷。

後來家鄉遭遇大水後鬧盜匪,為了孩子們的性命,父親決定全家搬到上海。時代動蕩不堪,蔣夢麟的求學之路也是異常坎坷。

他先是到上海一家天主教會學校學英文,為了躲避義和團運動又回到蔣村。從蔣村到上海,接着再回到蔣村,期間兜兜轉轉換了5、6所學校,蔣夢麟錯過了一個孩子接受教育的最佳年齡。

轉眼幾年過去了,在紹興上學時因鬧學潮,蔣夢麟被列入黑名單,於是將名字由蔣夢熊改名為蔣夢麟,參加了浙江高等學堂的入學考試。此時他心中仍然將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視為自己的第一奮鬥目標。

17歲的少年在浙江高等學堂接觸到了廣泛的知識,他甚至開始閱讀英文原版的世界史。

圖 | 1920年,蔣夢麟、蔡元培、胡適、李大釗(由左至右)在小院門口合影

整個學校瀰漫著一種革命精神氣氛,到處都是宣傳革命的小冊子和報刊,其中對蔣夢麟影響最大的一份報紙是梁啟超主編的《新民叢報》。他如饑似渴地閱讀着報刊,獲得了大量的精神食糧。

就學期間蔣夢麟參加了郡試,並不被老師和同學看好的他,卻順利通過初試和複試,成為一名秀才。家裡來了幾百名親戚慶賀,一連吃了兩天喜酒。這種熱鬧的景象並沒有讓蔣夢麟歡欣鼓舞,他甚至十分迷茫。

這個18歲少年的腦袋裡,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小人把他往舊世界拖,不停勸說他繼續參加科舉考試,然後當宰相;另一個小人把他往新世界拽,不停鼓勵他追求新思想、新知識。

這兩個小人讓蔣夢麟煩躁不安!因為近親有精神病史,他一度懷疑自己也得了精神病。這個少年頭一次意識到,除了趕考和做官,自己應該有更高層次的追求。

就在蔣夢麟糾結不已時,清政府取消了科舉考試製度,他參加的那一次郡試,成為清朝最後一次郡試。

科舉制度的廢除對於有些人來說不啻為晴天霹靂,比如張愛玲的父親張廷重,失去奮鬥目標後他選擇了自暴自棄,終生鬱郁不得志。對於蔣夢麟而言則是契機,他卸下心裏沉甸甸的包袱,果斷決定出國留學。

圖 | 前排左四:蔣夢麟

海外留學遇貴人

1908年夏天,蔣夢麟實現了他出國留學的夢想。

在選擇專業時,他先是選擇了農科。然而當他獨自坐在小山坡上思索人生時,一群外國小孩子從眼前經過,這讓他想起曾有人勸他學習社會科學。蔣夢麟想到,只要把眼光放開,先將社會問題解決,農業問題也就自然解決了。

於是他和老師軟磨硬泡,從一名農學院的學生變成了一名社會學院的學生,開始涉足教育領域,並且遇到了第一位貴人——著名教育學家杜威。

杜威教授反對傳統的「填鴨式教育」模式,提倡在實踐中學習,他的想法和蔣夢麟不謀而合。從此,蔣夢麟跟隨杜威的步伐,系統學習了實用主義教育學知識,成為老師的得意弟子。

杜威的實用主義對蔣夢麟產生了深遠影響。他漸漸意識到教育不應該是強迫孩子去接受外界的知識,而應該讓孩子在日常生活中得到鍛煉,並自然而然地吸收到外界的知識。

1909年秋天的一個晚上,蔣夢麟在朋友劉麻哥的引薦下結識了生命中的第二位貴人——孫中山

初見孫中山,蔣夢麟就被他的智慧深深折服,迅速成為孫中山的小迷弟。他進入了《大同日報》,成為那裡的一名兼職編輯,並在孫中山的指導下開始寫社論,這一寫就是三年。

他說,「孫先生是位真正的民主主義者」,「對人性有深切的了解,對於祖國和人民有熱烈的愛」。孫中山對蔣夢麟的評價也很高,他認為蔣夢麟「然對於革命議論,風發泉涌,筆利如刀,有宣傳家之大手筆也。文字革命時期,不能少此人」!

1917年7月13日,31歲的蔣夢麟帶着滿滿的收穫,踏上了回國的旅程。

拯救北京大學於水火之中

1919年的五四運動令北京大學成為學生運動的先鋒,也使北京大學處在了風口浪尖上。學生們在開展運動的時候燒人宅邸,亂砸亂打,將事情鬧大了。

當時的校長蔡元培主動辭職,請最信任的弟子蔣夢麟代理北京大學校長一職,這次代理時間雖然不長,卻成為他人生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從1919年到1923年,蔣夢麟三次擔任代理校長職務。蔡元培曾說過:「總計我居北京大學校長的名義,十年有半;而實際在校辦事,不過五年有半。」其餘時間大都由蔣夢麟代為處理學校事務。

1930年,蔣夢麟由代理校長轉正成為校長,北大在他的帶領下開始了一段「黃金歲月」。

他接手的其實是個爛攤子:政府欠薪,迫於生計的教授們無心教學,四處兼職;學生們思想激進,成天參加各種遊行示威活動;學校經費短缺,四面楚歌,面臨倒閉關門的局面。

這個樂觀溫和的校長,用瘦弱的肩膀撐起了北大的一片天。他大刀闊斧改革學校制度,對北大的各院院長說:「辭退舊人,我去做;選聘新人,你們去做……放手做去,向全國挑選教授與研究的人才。」

讓我們膜拜一下北大招聘來的重量級教授:地質學教授李四光、化學教授曾昭掄、外國文學教授梁實秋和葉公超、新人教授吳晗和錢穆......每一個教授的名字都是一座豐碑。

對待教師,蔣夢麟大幅提高其待遇。在校內設立了專門的休息室和校役,教授們授課前後均可在此休息;恢復了教授休假研究規程,對於連續任教五年的教授給予休假一年,專門從事研究工作的福利。

對待學生,蔣夢麟如同慈父。減免學生的學費,取消住宿費;建造新宿舍樓,單人間外加熱水室和彈簧鎖的住宿條件在當時是一流的;支持學生組建各種社團,豐富學生的課餘生活和精神世界。

胡適對蔣夢麟評價非常高,說他是「一個理想的校長,有魄力,有擔當」。

歷經三段婚姻,生命晚年遇「渣女」

蔣夢麟雖然外表溫和儒雅,卻是個典型的「外柔內剛」性格,一旦認準了事情就奮不顧身去做。對待教育事業如此,對待婚姻也如此,堪稱是一隻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飛蛾」。

他和第一任妻子孫玉書是包辦的舊式婚姻,妻子為他生下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還將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條。但蔣夢麟與好友高仁山的遺孀,也是自己的秘書陶曾谷暗生情愫。

1933年,蔣夢麟以離婚不離家的方式結束了和孫玉書的婚姻,快50歲的他旋即與陶曾谷結婚,還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圖 | 蔣夢麟與陶曾谷結婚報道

這段婚姻被一眾好友詬病,大家紛紛質疑陶曾谷的人品。她不善處理關係,弄得蔣夢麟和好多北大教授關係緊張,更有人認為她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挑唆蔣夢麟辭去北大校長職務轉而從政,但老夫少妻感情還算甜蜜。

1958年,陶曾谷因病去世,彼時蔣夢麟已是72歲的耄耋老人。臨終前,陶曾谷委託親友說:「夢麟的身體很好,而且太重情感了,我死了以後,他一定會受不住的,而且我不忍心他受長時期的寂寞,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他找一個合適的對象!」

這個合適的對象很快出現,她就是蔣夢麟晚年悲劇的主角——徐賢樂。

圖 | 徐賢樂女士

徐賢樂出身名門,長相光彩照人。在學校時是「校花」,上班後是「局花」,追求者眾多。但徐小姐挑選男人不看長相不問年齡,只看中一條——要有錢,越多越好。

本着這個原則她嫁給了年近50歲的楊傑將軍,兩人結婚七個月就宣布離婚,楊將軍為此付出了大筆的贍養費作為代價。

蔣夢麟與徐賢樂相見時已經75歲,徐賢樂也53歲了,但她保養得宜,第一次見面就緊緊攫取了蔣夢麟的心。

見面不過兩三個月,便傳出兩人要結婚的消息。引起了上到宋美齡、陳誠,下到北大同學會師友的普遍反對,特別是好友胡適。他給蔣夢麟寫了長信來勸告,言辭有些激烈,氣得蔣夢麟將信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面對各種非議,蔣夢麟我行我素,他和徐賢樂秘密舉行了婚禮,還簽訂了有法律效力的婚書。沉浸在溫柔鄉中的他不會想到,這紙婚書日後會像大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圖 | 蔣夢麟(右一)與徐賢樂(右二)

婚後沒多久,徐賢樂渣女特性展露無遺。她牢牢把握了經濟大權,從飲食等各個方面苛待蔣夢麟。特別是在蔣夢麟不幸摔斷腿後,她的表現更是令人寒心。

作為妻子的徐賢樂不僅對蔣夢麟的斷腿表現出極大冷漠,還以費用難籌為託詞,逼迫蔣夢麟由大病房搬入狹小的房間。她還偷偷遷出戶口,轉移蔣夢麟的財產,甚至還侵吞繼女蔣燕華、陶燕錦的存款和股票。

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飛蛾也無法拯救沒有溫度的婚姻。眼看日子是沒法過了,蔣夢麟決心要離婚。二人的離婚案鬧得沸沸揚揚,經常登上台灣各大報紙的頭條。

徐賢樂不顧情面,把兩人的私密生活公之於眾。蔣夢麟也不含糊,對簿公堂時曆數徐賢樂虐待自己的種種細節。歷經一年多的時間,這樁離婚案最終以蔣夢麟付給徐賢樂50萬元贍養費結束。

圖 | 蔣夢麟與徐賢樂

而蔣夢麟面對記者,引用了《三國志》中司馬懿對最後一次出兵祁山的諸葛亮猜測之語,說:「食少事繁,豈能久乎?」說完後沉默良久。

離婚後不到半年,心力交瘁的蔣夢麟因肝癌病逝,終年78歲。

斯人已逝,但他的貢獻還在,他的著作還在,他的精神還在。他傾盡畢生心血的先進教育理念,在50年後的今天仍然熠熠生輝。

文 | 悵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