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都不會停止愛他，儘管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婚姻與愛是什麼樣的關係？在大部分人眼中，大概就是愛到深處就自然會步入婚姻，而當彼此之間的愛被生活的雞毛蒜皮消耗乾淨之後，婚姻才會走到盡頭。但其實，有時候並不是這樣。更多時候，愛還在，但婚姻就是不可避免的，只能選擇結束。也因為如此，由諾亞•鮑姆巴赫導演，亞當•德賴弗、斯嘉麗•約翰遜主演的劇情片《婚姻故事》，才會在威尼斯電影節首映之後引發廣泛共鳴，與「自來水式」的好評，在IMDb上有8.5分、Metacritic上有95分的高分，爛番茄新鮮度100%，豆瓣評分高達8.8分，並先後獲得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獅獎、英國獨立影片獎最佳外國獨立電影、美國獨立精神電影獎最佳影片及最佳劇本等多項獎的提名……
這份成績單，無論是對於諾亞還是對於觀眾來說，都並不意外。從導演作品包括《弗蘭西斯哈》《魷魚和鯨》和《邁耶羅維茨的故事》，到編劇作品《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和《水中生活》等片，諾亞最擅長的便是刻畫人與人之間的小情感，幽默的筆觸和妙語連珠的台詞是他的「拿手好戲」。《婚姻故事》也是如此，劇本紮實而深刻，雖然講述的美式離婚，明明是一地雞毛的過程，卻被諾亞拍的風趣幽默又普世現實。
自小在洛杉磯長大的妮可，少女時期憑藉青春性喜劇一炮而紅。然而，在紐約的一個舞台劇中，認識了戲劇導演查理，並在兩分鐘之內就愛上了他。於是，妮可放棄如日中天的洛杉磯事業，來到紐約，與查理結婚、生子。他們是生活中最重要的愛人，也是舞台上最契合的合作夥伴，導演與演員的身份讓他們互相成就、互相補充、互相進步。「她是我認識的最好的女演員。」「他讓我覺得我死去的那部分活過來了。」「他無條件包容了我所有的情緒。」他們之間的感情從電影開頭部分的「What I love about Charlie/ Nicole」就直接呈現給了觀眾，無數的小細節拼湊出了二人愛情的模樣。然而，下一刻的鏡頭就捅穿了這個溫情壁壘，二人坐在婚姻調解室里在協調離婚問題，這封飽含深情的自白，是他們回憶中的愛人。隨後的整個過程，都不溫不火，始終在平靜講述二人如何就從人人稱羨的愛人、工作夥伴，變成了令人唏噓的非離不可的一雙人。
說起來原因好似很簡單，不過是因為查理固守紐約，而妮可則想回到洛杉磯。然而撕開來看，卻是對婚姻的錯位期冀和需求忽視的集中呈現。就妮可來說，自己放棄洛杉磯事業，選擇奔赴紐約成全查理的事業，一開始自己的名氣能為查理的舞台劇帶來火爆的人氣，這個時候，二人是平等的，站在一起接受祝賀的。然而隨着查理導演的舞台劇越來越出名，甚至開始在百老匯不斷上演的時候，妮可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渺小、越來越不重要，與此同時查理明明可以在洛杉磯呆一年來導演一部舞台劇，卻被他拒絕了。這進一步放大了妮可的不被需要感、不重要感和不安感，於是便趁着電視劇試播集的邀約，帶着7歲的兒子回到了洛杉磯；就查理來說，自己不過是妮可想要逃離洛杉磯的一個借口、一個選擇而已。衝動過後，激情與甜蜜也逐漸退卻，剩下的便是一場溫吞吞的稍顯難看拉鋸戰。
就此來說，故事稍顯狗血，也並無何新意，不過是七年之癢的敘事而已。很顯然，這部影片的成功之處，在於諾亞又會講故事，又擅長營造氛圍，將這個並不出奇的故事，嵌在自然真實的日常中，彷佛將鏡頭對準的是每一對平凡的夫婦，顯地極其自然老道，非常具有諾亞的風格。正如諾亞在受訪時所說：「所有人都有着同樣透徹的痛苦，它會在很多方面改變你的生活和現實。讓我感興趣的，不僅有大家的故事，還有大家的情感，而這種情感的共通性甚至很難描述出來。」很難，但諾亞成功地將這種共通性傳遞給了觀眾。涌動在妮可和查理之間的，就不僅僅是沉默、壓抑、殘酷的暗流博弈和嘶啞指責，更平添了細膩的柔情、不舍的回眸與決斷後的理解。那些自我委屈的痛苦流涕、交流阻滯的無力憤懣、口不擇言的刻薄詛咒、惱羞成怒後的後悔愧疚，通過靈活的鏡頭語言，直白地映射出了現實生活中每一對夫妻相處的難與愛。
當然，導演之外，兩位主演亞當•德賴弗、斯嘉麗•約翰細緻入微、貼合人物形象的表演也是影片的加分項。亞當將中年文藝男人的專註、執着、驕傲及哀慟、無能為力詮釋的淋漓盡致，尤其是最後一段獨唱，讓影中人物的心境直抵觀眾眼眶，成為「淚目」的橋段之一；而斯嘉麗發揮穩定，將「性感」之外的演技完全釋放了出來，關上門之後蜷在床上的痛哭流涕、聽到丈夫（此處已是前夫）說接受了洛杉磯工作的悵惘與遺憾，都真實自然不矯作。這些「高光」，讓這部僅僅聚焦於個人生活的「小電影」，在《好萊塢往事》《小丑》《愛爾蘭人》《利刃出鞘》等一眾頒獎季熱門電影的夾擊下，也未遜色多少，反而掙出了一方自己的天地，不少業內人預言，明年的奧斯卡小金人提名，至少會有男女主演和導演。且不去論結果會如何，有這樣的高度認可，這部電影就已經稱得上是成功了。
何況，這部電影近日更是入選第91屆美國國家評論協會獎年度十佳電影，該榜單在好萊塢影響力頗大，與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重合度一向較高。所以，不妨拭目以待，看「小敘事」能否敲開奧斯卡的大門。（關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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