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鼓手》中, 安德魯在弗雷徹的誘導下走上眾叛親離的癲狂之路

首先,在電影里,安德魯看似對弗萊徹的法西斯教育法很抗拒,可實際上他步步遵循弗萊徹的指示。與其說這是一種受虐的需求,不如說是因為弗萊徹做了他一直以來希望有人做的事。希望有個人來罵醒自己,鞭策自己前進,這種心理絕對不是少數。但為什麼所有人都對弗萊徹敬而遠之?不光是因為他殘暴,而且是因為他破壞了規則,他說出了人們心照不宣的事實。音樂的世界很殘酷,誰有天賦誰沒有天賦一目了然。

只是大部分人會保持禮貌的沉默,而弗萊徹不會這樣。電影中,弗萊徹為了達到他理想中的訓練效果,不惜踐踏安德魯的人格尊嚴,比如他在探知安德魯的家世和成長經歷後,老練地判斷出安德魯的人格缺陷,但是他並沒有去修復安德魯的心靈創傷,反而藉此諷刺挖苦,雖能起到激勵效果,卻無異於在別人的傷口上肆無忌憚地撒鹽。在他魔鬼式的訓練中,他對安德魯的心靈的摧殘與扭曲遠甚於身體上的殘酷虐待。

影片裏面的安德魯從小開始就死命盼望着自己能成為Lincoln Center裏面的首席鼓手。他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他不認為家裏面的那幾個被長輩看好的孩子是「成功的」,所以他不在乎把所有時間投進練習打鼓裡,對他來說任何站在聚光燈下表現自己的機會都是難得的,他可以放棄自己暗戀很久的女孩也可以放棄一切社交和休息的時間,因為他有明確的目標。

而安德魯的目標是追求技藝的永無止境,就像他的偶像查理·帕克,正值藝術巔峰期時猝然死去,哪怕如曇花一現,只求達到精神至高無上的愉悅,也可以說,他理解的成功就是帶有毀滅意味的飛升,並不是現實中某種可見的功名,而是永遠沒有終點的苦旅。弗萊徹對安德魯確實有激勵作用,但最終這種施虐式的教學宣告失敗,對技藝的極致追求與人格的極端壓抑終於造成天平嚴重傾斜,弗萊徹並沒有起到真正的指路人的作用,更沒有達成兩人某種共同的目標。

從這個意義上說,反勵志的實質是反成功。有人認為安德魯最後反戈一擊,有人認為安德魯落入弗萊徹的圈套成為了另一個惡魔。有人認為真實的世界,是要見血的,弗萊徹的極端點燃了安德魯的天賦。而有人認為整個故事是安德魯的青春悲劇,他在弗雷徹的誘導下走上眾叛親離的癲狂之路。這就是這部電影的魅力所在——矛盾。

影片的最後,安德魯擺脫了弗萊徹的指揮和命令,忘我地擊鼓,同時完成的反戈一擊和自我的升華。他擊碎了魔鬼的鐐銬,卻和魔鬼相視一笑,在那地獄之火的光芒下自由的跳起了人間才有的舞蹈。唯有癲狂是通往藝術之途,我卻再也不會跌入那深淵。不管別人如何評價,或者連導演都說結局是一出悲劇,我不以為然。安德魯已經有別於肖恩,他甚至超越了弗萊徹。結局並不是又一個悲劇的開始,而是一個偉大藝術家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