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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金曲的「出圈啟示錄」｜專訪環球音樂陳志光
《繁花》金曲的「出圈啟示錄」｜專訪環球音樂陳志光
毫無疑問，王家衛導演監製的劇集《繁花》不僅是2024年最受矚目的電視劇作品，劇中50多首金曲作為ost更是成為今年影視音樂市場最出圈的作品，締造了貫穿全年的播放量奇蹟。昨晚，《繁花》在第29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攜九項提名拿下五項大獎，加冕年度最佳中國電視劇。
在接受音樂財經（id:musicbusiness）專訪時，香港環球唱片董事總經理陳志光正在為原聲音樂專輯《繁花 the original music & soundtrack of blossoms shanghai》的上線工作忙活。「觀眾在看電視劇的時候，音樂和劇情是一個整體，有懷念的感覺，回到每一首歌，又會重新再想起劇情的發展。」6月21日，原聲音樂專輯《繁花 the original music & soundtrack of blossoms shanghai》正式面世，已經在各大平台上線。陳志光感嘆道，「這是一個時代的紀念。」
一張蓋有90年代郵戳的郵票做封面，復古深紅色的背景，印有黑白色的阿寶坐在瓦檐上仰望天空的形象，與劇中作為劇情核心線索之一的集郵冊相呼應，似乎預示了整部《繁花》是阿寶的一段人生旅程。
此次上線的整套專輯包括三張專輯，分別從三位女主角的視角展開敘事線索，三張封面來自玲子、汪小姐和李李首次公開的劇照，表達了與女主角命運軌跡走向緊密關聯的「場景」。
玲子的專輯從獨白《運道》開始，在《為你打開一扇窗》《繁花無憂》《路邊的野花不要采》《我是一隻小小鳥》《這才是人生難預料》《繁花無憂》《夜風中》等一首首曲子串聯起阿寶與玲子的這一條群像故事線。兩人在東京識於微時，玲子和阿寶的發小陶陶、在東京結緣的閨蜜菱紅以及房東葛老師結成了友誼深厚的小團隊，玲子更把自己的運道借給了阿寶。在醒悟後，玲子選擇拿回了自己的運道，「夜東京」小團隊也曲終人散。
汪小姐專輯從獨白《碰哭精》開始，《執迷不悔》《水中的花》《偷心》《喜歡你》《紅唇的吻》《忘情森巴舞》《光輝歲月》這一首首曲子串聯起了汪小姐的成長之路，伴隨期間的范總和爺叔等群像人物故事線。在合作中，汪小姐愛上了寶總，在經歷事業挫折之後，王小姐又果斷選擇放下寶總，做自己的碼頭，經歷了和魏總初創期的窮困潦倒，和范總「江湖再見」之後，以一首口琴演奏版的《再回首》結束這一篇章，耐人尋味。
李李的專輯從獨白《繁花就是江湖》開始，《不再猶豫》《開戰》《攻略iii》《一生何求》《繁花落》等一首首曲子串聯起神秘的李李與寶總之間的群像故事線，展現了兩人從初識到合作，彼此心動再到分道揚鑣的心路過程，期間還穿插一場驚心動魄的股票市場大戰，最後，以曾比特演唱版的《再回首》，為黃河路的故事畫上了句號，意味深長。
三張專輯裏的曲目和對白均由王家衛導演精心編排，這也是為什麼這張ost專輯時隔半年才正式上線的原因。對於導演來說，《繁花》這張ost專輯不僅僅是劇情中的音樂輯錄，更是一次二次創作，《繁花》的故事在音樂中得以繼續延展，留給觀眾和歌迷展開無限想像力的回味空間。從金曲收錄部分來看，本套專輯收錄了多首《繁花》劇中來自環球音樂曲庫中傳唱至今的華語金曲，包括《偷心》（演唱：張學友）、《執迷不悔》（演唱：王菲）、《路邊的野花不要采》（演唱：鄧麗君）、《光輝歲月》（演唱：beyond）、《忘情森巴舞》（演唱：草蜢）。在新內容企划上，本套專輯特別收錄了劇中人物所演唱的曲目，包括馬伊琍、陳國慶、朱琳演唱的滬劇《昨夜情》選段《為你打開一扇窗》，陳龍演唱版《我是一隻小小鳥》，重現了《繁花》大時代背景下的群像人物色彩。值得注意的是，整套專輯還穿插了許多劇中主角的原聲對白，實體專輯中收錄的獨白更多，從第一張專輯的第一首歌開始，到第三張專輯的最後一首歌，從對白到聽歌，更具沉浸式的聆聽體驗，是一個貫穿故事始終的完整企劃。從影視音樂市場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前所未有橫跨「影視+音樂」行業的跨界合作項目，從《繁花》開播前的深度溝通、中期選定默契配合到後期精品企劃再度上線，環球音樂團隊全程操刀，形成了一個完整的ost內容服務鏈路。這種跨界合作模式為華語影視音樂ost的製作和推廣提供了哪些寶貴的經驗？
2023年3月，《繁花》劇組製片人給陳志光打來一個電話，說：「gary，我們在拍一個電視劇，需要大量的80年代-90年代的歌曲。請來救場幫忙參謀一下。」
在十年前，陳志光幫唱片公司發過一張的唱片《愛情蒲公英》，選取了80、90年代的華語金曲，在進入千禧年實體唱片孱弱的年代卻迅速賣斷貨，成為當時樂壇營銷的一個經典案例。王家衛導演和陳志光合作長達數十年，積累下非同一般的友誼，因此當《繁花》劇組需要音樂服務的時候，王家衛導演自然而然想到了陳志光。雙方迅速交流了關於《繁花》項目的背景和音樂需求，當時陳志光還沒有入職環球音樂，雖然在當時他還不了解《繁花》每一集的劇情走向，但憑藉個人對80年代-90年代歌曲的熟悉程度，先給導演準備了一張有100多首歌的歌單。「80年代-90年代歌曲版權基本上集中在少數幾家公司手裡，最大量的曲庫是寶麗金唱片，也就是現在的環球音樂。」陳志光表示，沒有版權就無法幫到《繁花》劇組。作為好友，陳志光先介紹了很多朋友給到《繁花》劇組諮詢版權的情況。與此同時，王家衛導演也給陳志光提供了一個他理想中的歌單，和陳志光最初選出的歌單中，有交叉的歌曲在20-30首。在第一個階段，由於陳志光並不清楚《繁花》的整個劇情走向，所以並沒有去重點推薦具體哪一首歌曲適合，但基本上都和朋友們打了一圈招呼，盡量提供劇方想要的音樂。到了2023年夏天，《繁花》製片人又「追」了他一次，因為其他公司大部分人不清楚劇組的具體想法，溝通中效率較低，因此希望他有更多的時間幫她來處理音樂這件事。當時，《繁花》劇組給到了陳志光一些劇的簡介，比如每一集有簡短的劇情表述，他再根據這些表述去篩選合適的歌單，反覆溝通的過程中，雙方共同初步選定了一份歌單。2023年11月，陳志光正式加入環球音樂團隊，擔任環球音樂香港董事總經理暨環球音樂大中華區高級副總裁。入職後，陳志光帶領團隊投入的第一份工作是幫電視劇《繁花》加速音樂上的推動，「因為我一上班，《繁花》製片人就跟我說，不行了，這個劇12月就要播了，時間很緊張，只剩下1個多月了。」50多首金曲，如此大體量的歌單，版權授權的談判工作非常繁瑣。陳志光表示，「版權的部分詞和曲，還有錄製音樂版權和原唱部分的授權，所以每一次都要找不同的公司談，同一首歌起碼涉及到三家公司來聊才能處理好音樂版權上的問題。」例如，有一些歌曲的版權是海外公司，需要找到海外公司來談，有一些在歐洲，有一些在日本，所以特別麻煩，中間隔了很長的假期，遇上了聖誕節，外國公司聖誕節不上班需要等，「50多首歌一首一首找，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作者，即便音樂版權是同一家公司，還是可能要找不同的作曲人聊。」對於這個極其繁瑣的溝通過程，陳志光表現出了極度的耐心，一部分原因在於過往從業專業經驗的積累，他的做事風格極其嚴謹，對溝通節奏和速度有較高的把握。但陳志光更大的篤定在於藝術性，影視音樂項目的技術性問題好解決，但藝術性高度卻「難求」。這個項目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興奮，作為對王家衛導演的期待，音樂在《繁花》劇組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程度，從不同版本歌單迭代的過程到每一首歌選定哪一版本，王家衛導演都會親自參與摳細節。以《偷心》為例，原來這首歌不在王家衛導演的歌單里，但在陳志光提供的歌單版本里，經過溝通後，大家發現這首歌特別合適。「因為《偷心》這首歌，比起張學友其他的歌曲，屬於沒有那麼流行的歌曲，我們覺得這首歌特別適合劇里男女主角表達感情的範圍，導演一聽就覺得很合適。」再比如，有一些歌曲本身很好，但放到電視劇里，或者是滿足角色感情的需要，或者因為編曲可能不太適合了，或者歌曲的歌聲沒有帶動劇情的感動。以《再回首》這首歌為例，演唱有很多版本，他們覺得每一個版本都很好，但和電視劇好像不太貼得上，王家衛就問陳志光能不能提一些別的想法，是否唱片公司里有合適的歌手能重新演繹？陳志光說：「我就提到一個年輕人曾比特，因為曾比特是1993年出生，真正就是這個電視劇所處的年代，他唱的功力跟感情拿捏得非常好。」聽完曾比特唱的第一期錄音版後，王家衛就說有雞皮疙瘩的感覺，「就是他了。」
陳志光表示，由於很多80年代的歌曲，90後、00後和10後基本沒有聽過，一些老歌用新人演唱，新人是新的唱法，就會容易讓年輕人接受，這也是讓老歌在流媒體時代煥發新的生命力的一種重要方式，還可以達到推廣樂壇新人的目的。《繁花》中還有一首歌《夜風中》，因為王家衛特別喜歡五輪真弓的編曲，可是他又很喜歡國語歌曲的歌詞。所以陳志光又找了一位新的歌手kerryta來重新唱的，再用五輪真弓的編曲來重新再做了這首歌。《執迷不悔》也是王家衛導演最喜歡的歌之一，也是歌單上最早確定的、為汪小姐準備的bgm，「我特別覺得這首歌是汪小姐的專屬bgm，反映汪小姐的內心情感，展現她特別的個性。」
王家衛導演對於細節的藝術性要求非常高，有的歌曲用原唱版本配上去的感覺不太對，就需要重新錄製，《我是一隻小小鳥》這首歌是主人公寶總的好兄弟——陶陶的bgm，他是海鮮檔口的老闆，喜歡吹牛侃侃而談，對事業有點野心但膽子又小，整天被老婆追打，和寶總形成鮮明的對比。
陳志光回憶，王家衛當時就覺得這首歌是不是找演員陳龍自己唱會對演繹他在戲中的角色更合適呢？於是陳志光就找陳龍試了一下，沒想到演繹得特別好，後來劇就用了陳龍唱的版本。「針對每一個不同的演員，每一個場景，他用的音樂跟歌曲是剛剛好的，而且讓你很容易就能記得那個場景。」陳志光笑道：「這個過程還蠻辛苦的，因為音樂最終要配到電視劇裏面，再聽那個感覺對不對，才決定用不用。」《繁花》的鏡頭畫面精緻有張力，劇情要擁有從屏幕噴薄而出的感染力，配樂就需要在一瞬間讓觀眾產生極其複雜又生動的內心感觸或共鳴。從創意到落地，為搭配劇情所做的種種努力都是值得的。
顯然，王家衛是一個把音樂用在電影和電視劇領域的頂尖導演，他願意花費更多的資源和精力來篩選與影視故事情節、氛圍與情感相契合的音樂，使得影視作品的整體藝術表達效果更加出色。陳志光感嘆道，「很多人認為王家衛導演的美術和鏡頭運用特別厲害，但他還是一個對音樂運用非常厲害的導演。」但對於影視行業來說，像王家衛導演這樣願意花費上千萬、投入個人精力在音樂環節上，屬於極少數的情況。許多影視音樂行業的片方在項目籌備之初並不重視音樂的介入，而是將更多的精力放在陣容、故事和拍攝等方面。在後期製作階段，他們可能會找一些歌手演唱ost來帶動劇和電影的流量，但這樣的做法往往只是為了滿足作品基本的音樂需求或對外的營銷需求，而非真正從藝術創作的角度出發。《繁花》作為年代大劇，「音樂+劇情」的深入融合，讓觀眾在欣賞劇情的同時，能夠感受到音樂所帶來的情感共鳴和氛圍營造。音樂成為了劇情不可或缺的部分，為整部劇增添了更多的藝術魅力和觀賞價值。陳志光分享道，過去一大批香港導演對於音樂非常重視，像杜琪峰、徐克、陳可辛、劉鎮偉的作品，在項目一開始就會提前設想好音樂的部分，因此作品裏出金曲的概率也很大，這一批導演不僅有強烈的個人風格，也有很好的音樂掌控力。而令人遺憾的是，過去十幾、二十年，很多導演都只是注重了鏡頭跟故事，還沒有好好地掌握音樂跟歌曲對劇情的推動能力。令人欣慰的是，電視劇《繁花》在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時，音樂的藝術性和傳播效應也為團隊贏得了關注。在這之後，很多電影和電視劇都找到環球音樂尋求ost音樂的專業服務，陳志光笑笑說，「這就是好項目的帶動效應。」
從環球音樂的角度來看，擁有華語樂壇大量金曲版權的稀缺性優勢也為環球音樂的內容服務和創新企劃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上世紀70年代，寶麗金唱片敏銳地捕捉到市場的變化和聽眾的需求，積極簽下眾多粵語歌手和樂隊，推動了粵語音樂的繁榮發展，更見證了香港唱片業的黃金年代。1999年，寶麗金唱片被環球音樂集團收購。環球音樂擁有如譚詠麟、張國榮、陳慧嫻、陳奕迅等、鄧麗君、張國榮、王菲等諸多經典作品，以及香港四大天王中的張學友、劉德華、黎明出版發行的金曲。這些藝人在華語樂壇有着極高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他們的作品被廣泛傳唱，成為了華語流行音樂的經典之作。顯然，通過《繁花》全程企劃與服務的案例，環球音樂為服務年代大劇音樂ost建立了寶貴的經驗和啟示。而影視製作方應該更加重視音樂在影視作品中的作用，與音樂行業強強聯手，共同打造年度品質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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