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荀超
【談藝錄·人物介紹】
程亮，導演、編劇、演員。參與執導的影視作品有《宅男電台》《上海女子圖鑑》《天才遊戲》《繁花》《逆風而行》。目前，由程亮導演的電視劇《春色寄情人》正在熱播。
「生命晨起暮落，愛意不期而遇。」一個是性格桀驁但身心孤獨的遺體整容師，一個是身體雖有缺陷但勇敢耀眼的金牌銷售。他們原本在各自的世界裏前行：一個在小鎮陪伴奶奶，一個在大城市奮鬥事業，最終卻在命運的安排下重逢、相戀，開啟了一場關於理解與尊重的旅程。在由程亮執導的電視劇《春色寄情人》中，李現飾演的「陳麥冬」與周雨彤飾演的「庄潔」，以愛為紐帶，在極限拉扯中治癒彼此的「不完美」。
在接受封面新聞記者獨家專訪時，程亮坦言，兩位主角的人物設定尤為特殊，「一個是職業上的特點，陳麥冬的職業常常遭受別人的冷遇；一個是生理上的特點，庄潔從小就因為身體原因飽受異樣的目光。如果嘗試用一個主題來概括《春色寄情人》，那就是在愛面前所有的不完美都可以被治癒。甭管他們各自經歷過什麼，當真愛降臨時，那種強大的力量會治癒一切。這是一個關於相互拯救的故事，這就是愛的重要性。」
導演程亮在勘景
鏈接真實
「愛情」並非唯一密碼
4月30日，《春色寄情人》進入點映大結局。在一眾網友以18元點映費作為「份子錢」，為這對「陳火搶潔」cp獻上祝福的同時，劇中關於成年人之間複雜的極致拉扯、雙向救贖的愛情，關於庄陳兩家的生活煙火氣，關於陳奶奶林奶奶、廖濤鄔姨、庄潔王西夏老中青三代的閨蜜情，關於死亡的課題探討，對婚姻、對家庭、對事業、對家鄉建設的思考，以及劇中的配樂等等，均引起了觀眾的廣泛共鳴。
關於生死議題的討論
有觀眾點評稱：「感覺南枰好像是我的『雲家鄉』，不一樣的地理經緯度，一樣的人情歲月歸意濃、人間芳菲隱於小院柴米油鹽中。」「溫馨治癒是故事的底色，雙向救贖又好嗑是人物的主線，在小說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這個故事，既有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羈絆，又有對死亡的全新詮釋，將人間溫柔包裹在一起，感受春色對人治癒，閉眼沖！」「愛情故事不再只是夢幻浪漫，也不僅是青春傷痛，男女主人公共享了深層的情感需求，從生活到個體生命價值，他們都攤開心來面對彼此；這一段講述死亡的故事，也給許多觀眾補上了一節人生必修課。」
「愛情劇里，『愛情』絕對不是唯一的密碼。」在程亮看來，人的自我和尊嚴在愛情劇中同樣重要。同時，他還將真實生活與社會議題巧妙地編織進劇情的每一個細節，既平衡了愛情故事的甜蜜與虐心，又深化了作品對生活與社會的探討，使其在眾多愛情劇中獨樹一幟。「愛情劇對我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激情澎湃，這種激情澎湃的節奏、快和慢的節奏，要把它表現出來啊，才是關鍵。甜，我們也做了一部分。」其實，最開始看到劇本時，程亮是被其中的現實主義所吸引的，「在拍攝過程中，我們又加了一點現代偶像劇氣質，將現實與愛情加以融合。」
劇中，男女主角在愛情面前從未迷失自我。如「庄潔」在跟閨蜜「王西夏」剖析自己的感情時直言不諱：「我確實很喜歡陳麥冬，但我更喜歡上海和我自己。」即使面對喜歡的人，她也能一如既往地堅守自我。深知兩人之間的現實障礙的「陳麥冬」，也展現了他的成熟與決斷，甚至刪除了庄潔的微信，在情感與理智間作出了理智的抉擇，哪怕這個抉擇是創痛的。這也讓程亮頗感欣慰：「他們並沒有因為所謂的愛情就忘記各自的境遇，他們各自的境遇的點題、描繪是非常真切的，正是基於這種真實的創作觀，大家才走到一起，這也是我比較尊重這個片子的劇作底子的原因，我基本上是完全按照劇本一字一句拍下來的。」
雙向治癒
注重細節
點贊李現周雨彤劇中表現
成年人的愛情是什麼樣的？真實、直接，且複雜。《春色寄情人》中，「庄潔」和「陳麥冬」多年後在火車上相遇的場景里，庄潔的眼神充滿回憶和欣喜。「陳麥冬」送站時的猶豫和利落也在一瞬間交織，詮釋了陳年人面對情感時的矛盾與決斷。甚至兩人的首次親吻，都是衝動之下的直接與熱烈，毫不拖泥帶水。眼神的拉絲、台詞里的曖昧，以及高中時期的「閃回」情節，以及插曲配樂對人物內心情緒的精準捕捉，都讓觀眾更加深入地感受到了角色的情感波動。這種在情感表達上的細膩與真實，讓網友直呼「節奏緊湊，21集根本看不夠！」
對於劇中兩位演員的表現，程亮給出了高度評價：「李現和周雨彤都是當代青年演員中很有特色的主流演員，他們對影視藝術的鑒賞水平、業務能力都很高。」在演員選擇上，程亮導演直言這是一個多方考量的過程，但更重要的是與演員之間的默契和共同理念。「我們共同希望這次的表演是克制的、恰如其分的，這方面他們倆都體現得比較充分。」
海報
隨後，他用「突破」來形容李現的表現，「我跟李現合作過很多次，他不愧是經過一些好的劇組、好的導演錘鍊過的，對自己的表演要求很高，不管是形體還是台詞，準備的都相當充分。這部戲裏他三次以上情感爆髮式的處理，這是之前不多見的，突破很大。」
對於周雨彤的表現，程亮用了「靈動」二字來表達。「她是有天賦的，比較靈動、比較鬆弛。她有非常打動觀眾情緒的能力。但我也希望她的戲變得集中一點，不要那麼碎，整一些。這方面我們做了比較大的追求。就是把『庄潔』演得更整、更沉靜。這一點周雨彤配合得很好。在拍攝角度上，也不能給人隨性的感覺。周雨彤完成得也很好，很多重場戲都讓我非常感動。」
劇中放風箏的畫面
在執導過程中，程亮注重從真實性和人物性格出發，要求演員在表達情感時既要真誠又要有節制，讓他們能夠完全融入角色。「我拍《春色》的時候，剛剛從《繁花》劇組出來，在比較長的時間裏，我觀察到王家衛導演的執導風格。演員不光要從聲台形表來體現，還要在現場營造儘可能真實的氛圍，同時要讓演員非常真切地去表現這個人物，包括所有的習慣動作，要集中在那個時間裏體現出來。」
程亮認為，對現場的細節提醒，就是求真的過程。「『那一刻你是那樣想的嗎』『動作的密度是怎樣的』『你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行為習慣』，都要在那一刻表達出來，並且是濃縮地表達出來。確實也要注意聲台行表，同時人物要真、表情要適度、光影的角度，節奏的鬆緊等等都要提醒演員要做到。」
多維探討
描繪豐富多彩的生活畫卷
《春色寄情人》所傳遞的溫情，遠不止於男女主角之間的愛情。它還巧妙地以廖母（劉琳 飾）對孩子的心疼與嘮叨、莊家弟妹間的鬥智斗勇、鄔姨對全鎮男女大事的熱心忙碌、陳奶奶（方芳 飾）的耿直與風趣、閨蜜間的志同道合，以及殯儀館工作人員的忙碌與迷茫等多個維度，細膩地描繪出了一幅豐富多彩的生活畫卷。這些看似瑣碎的日常瑣事，實則蘊含了家庭、婚戀、生育、生死、鄉村建設等深刻的現實話題與社會哲思。
閨蜜情
在採訪中，程亮也着重談及了群像塑造對劇集整體氛圍的影響。他表示：「我們編劇翦以玟老師非常注重群像生態的描繪，她期望我能將劇中人物塑造得充滿濃厚的生活氣息，並融入強烈的喜感，對此我們堅決執行。我們都希望這個圖卷不僅僅是兩個人的愛情故事，而是在家鄉集體情感上能夠治癒大家的family，是集體的愛的故事。」
溫馨治癒是故事的底色也體現在視覺呈現上。有豆瓣網友表示：「導演運用光影和構圖呈現了小鎮人和風景的融合，清晨到傍晚，不同的畫面傳遞着同一種獨屬於小鎮的慢節奏和悠閑。」
程亮坦言：拍戲最幸福的就是能夠將當地的風土人情、煙火氣息與劇情相結合，營造出獨特的視覺感受。第八集結尾，南坪高山山崗上，「庄潔」繼父骨灰在輕輕揮灑的畫面，給很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據悉，為了真實呈現這一場景，程亮帶領團隊在福建泉州附近的滑翔傘基地進行了高空實拍。「我們是真的放飛風箏，並用航拍的技術，在太陽升起來，光相對比較好的時候拍的。」在他看來，這場戲從構圖、光影到色彩，都展現出了極高的藝術價值，「這主要得益於中國大好河山的壯麗景色。」
視覺呈現引發關注
《春色寄情人》如今已臨近尾聲，其熱度持續攀升，觀眾好評如潮，這無疑令程亮導演感到欣慰。回首整個製作過程，從拍攝到成片，他與團隊並肩作戰，歷經初剪、精剪、混音、調色等諸多環節，每一個環節都傾注了大量的心血與汗水。質量把控上，他們更是嚴謹至極，反覆檢查三遍以上，每一幀畫面、每一段音效都經過精心打磨，力求達到最佳效果。這樣的細緻與專註，使得整個創作過程耗時長達七八個月。但對程亮而言，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因為觀眾的滿意度是他們最大的追求。「如果觀眾覺得一些細節還算比較精緻，都是因為這麼盯出來的，觀眾值得我們付出這樣的努力。」
群像
對話
封面新聞：劇中很多插曲都特別好聽，開頭戲曲的運用，也特別契合人物的心理描寫。在你看來，影視作品中的音樂、音效、戲曲、台詞等，該如何為故事情節和角色情感增色？
程亮：在音樂的選擇上，我們這次用的蠻多的是年輕的女歌手陳婧霏，畢業於清華的才女。她雖然尚未廣泛進入大眾視野，但她的音樂才華和獨特風格，很多人都知道。劇里像《生活在別處》這首歌，就有一種小鎮的懷舊感和復古感。劇里跟閩南當地戲曲的結合，是要表達一種小小的荒誕感。而且，庄潔送外賣一直轉到看別人唱戲這段畫面，很有電影感，我自己也很喜歡。
封面新聞：劇里還探討了青年返鄉創業這一議題，您怎麼看待這種現象？
程亮：雖然南坪鎮經濟條件各方面都很不錯，但也有很多切實的困難，尤其人才外流被大城市吸引這麼一個現實。不管是小鎮還是大城市的發展，人才都是稀缺資源。我們看到祖國的大好河山，也要看到家鄉有非常豐富的生態和餘地等待年輕人回家去開發。我們劇組也有一定的使命在身來參與、描繪。其實，帶着大都市的工作經驗再回去幫助家鄉建設，也是一種人才的交流，人才一往來，交流就平衡了。
封面新聞：在追劇的過程中，有哪些觀眾反饋和評價讓你印象深刻？
程亮：現在這部劇的熱度很高，有很多評論認為《春色寄情人》是本季度比較亮眼的一部國產劇。但我也想看看觀眾的吐槽聲，看哪裡是不滿足的。我認為觀眾真正投入情感應該是第七、八集。我也會做一個總結，看哪裡是留下遺憾的，哪裡是可以更好的。
封面新聞：想對喜歡這部劇的觀眾說些什麼？
程亮：有人把我們這部作品稱為「細糠」，這個真的是抬愛了，我們不敢說自己是「細糠」，就是特別感謝讀者的喜愛。
封面新聞：導演的責任和義務是？
程亮：導演的職責就是不要放棄任何一場戲，就像醫生不放棄任何一個病人一樣。無論你遇到的劇本、遇到的現實拍攝條件有多艱苦，每天會有各種狀況，我們的職責就是不要放棄任何一場戲，儘可能把它做好。其實要做到這個很不容易，因為自己的體力、心力都在巨大的消耗中，怎麼去堅守這份職責是一個問題。
封面新聞：接下來還有哪些導演作品會跟觀眾見面？
程亮：由彭昱暢、丁禹兮主演的懸疑電影《天才遊戲》在排檔期了，正在拍攝的是井柏然、庄達菲主演的電影《逆風而行》。之後還會拍一部根據金庸作品改編的劇，目前正在準備中。
圖據受訪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