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電視導演和她的「明日巨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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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電視導演和她的「明日巨星」們 - 陸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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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分鐘,足夠馬昊在數百人里識別出明日之星。她總會問:你為了音樂做過什麼?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回答得是否誠懇。


馬昊跟選手反覆強調要保持個性。她說:如果你本來是個南瓜,我不會把你變成一個黃瓜,這個世界裏有南瓜有西瓜有黃瓜,全都變成黃瓜是很無聊的。


漸漸的,時代不再誕生「巨星」了,上一次火的選手已經五年前的《明日之子》冠軍毛不易。2022年,馬昊沒再做選拔節目,她團隊的新音綜《來看我們的演唱會》在長沙錄製。



馬昊說,她是訪談過中國年輕人最多的電視導演之一。她對談過幾千個面貌迥異的年輕人。曾軼可華晨宇和毛不易,這些在她節目中一夜成名的選手,最初都由她親手選出來。


從《快樂女聲》開始,每年做節目,馬昊親自去一線選角。選角團隊初步篩出四五百人,馬昊就面對面觀察他們,一對一聊天,平均下來和每個人聊上15分鐘。


15分鐘,足夠馬昊在數百人里識別出明日之星。多年經驗讓她變得非常敏銳,不管這個人乍看之下有多麼平凡,只要是有才華的人,她一定會發現閃光點。


華晨宇算是比較明顯的一類人才,馬昊看一眼,就知道找到了一個寶貝。毛不易就相對隱性一點兒,其他人可能一下子看不出來,但她可以。


馬昊在15分鐘里要做三個判斷:這個人對音樂是不是真愛,是否具備才華,以及是否有獨立的人格。獨立人格看起來好像很抽象,但只要看了對方創作的歌詞,馬昊心裏就能有數。


第一次見面,馬昊總會問一個問題:你為了音樂做過什麼?


答案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對方回答得是否誠懇。表情、眼神和語氣都是考察項。馬昊說,以她這個年紀,真愛還是假愛,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一個在馬昊看來很有才華的選手直接回答她,音樂創作沒有意義,人生為什麼要追求意義?馬昊挺喜歡這個答案的,後來錄節目慢慢發現,對這個年輕人來說,創作就像空氣一樣,人不需解釋空氣有什麼意義。


馬昊並不在意選手的長相,她的底線是不能太丑,畢竟節目還是要給大眾看的。她選進節目的選手,至少要保證在「不帥也不醜」的區間內。


明日創作計劃》里有一個馬昊很喜歡的選手。看見對方第一眼,馬昊心想,完了,這怎麼搞?對方個子小小的,脊背佝僂,顯得很沒有精神,還很害羞,說話的時候不敢看人。如果說李宇春是那種丟到十萬人里也能被辨別出來的人,面前這個男孩子丟到十個人裏面,也不會被看見。但是對方一開始彈吉他唱歌,馬昊就迅速被征服,一連讓對方唱了四首。



過去十幾年,馬昊是中國選拔類節目領域最權威的導演之一。2008年,她受到龍丹妮的邀請,出任天娛傳媒副總,兩人成為緊密的合作夥伴,連續為湖南衛視製作了幾季「快女」「快男」。2017年,兩人合夥成立哇唧唧哇,開始製作《明日之子》系列,到2021年已經播出五季。


馬昊忙於統籌台前幕後的一切,還是要抽空和選手對談。因為年輕的選手會被關起來好幾個月,不被允許使用手機,與外界隔絕,又被激烈的賽制所擠壓,特別容易情緒崩潰。


這個時候馬昊就變成「馬大姐」,跟他們聊天。聊天成效總是不錯,馬昊覺得,25歲以下的年輕人,沒有她搞不定的。


能不能不把選手關起來,不擠壓人性?馬昊說,恐怕沒有更好的辦法。


養成類節目的形式,是這麼多節目製作人花了多年的時間總結下來的。選手如果不住在一起集中管理,而是自己在外面住酒店,今天和朋友聊個天,明天媽媽又來探班,很難有比賽的狀態。觀眾想看的,是選手在短短几個月里肉眼可見的成長,這種成長需要付出代價。



馬昊是70後,長沙人。1997年從吉林大學化學系畢業後,她進入長沙一家礦泉水廠做化驗員工作太重複了,她很快無法忍受,下班後到處面試,給正在招實習生的《快樂大本營》節目組打了一個電話。


湖南衛視在1997年元旦正式開播,同年7月,推出第一檔娛樂性綜藝節目《快樂大本營》,這個節目後來被稱為中國真人秀導演的搖籃。


接電話的人是《快樂大本營》創始人汪炳文。汪炳文從湖南廣電的導播車司機,一路做到節目製片人,後來成為湖南衛視副台長。他不是科班出身,也不介意馬昊是學化學的,讓她進入台里實習。


在《快樂大本營》節目組,馬昊什麼都做,錄入字幕、做劇務、現場訓導、刷舞美,第一次改版的新舞美,馬昊負責刷一半的顏料,耗時一個通宵。她也做接待員,1999年李亞鵬憑藉《將愛情進行到底》爆紅,第一次上《快樂大本營》,是馬昊去株洲把李亞鵬接到長沙。


馬昊最初的搭檔和老師是宋點。宋點是一個筆名,據說因為他鬼點子特別多。馬昊跟着宋點出外景,拍《快樂大本營》的搞笑整蠱視頻,那個版塊成了節目的王牌。


同期的三十多名實習生,只有馬昊成功轉正。在《快樂大本營》的第二年,馬昊被汪炳文委以重任,擔任素人知識問答節目《快樂新戰線》的製片人。這檔節目9月在經視播出,11月登陸衛視,以平衡《快樂大本營》當時受到的爭議:對明星的過度強調。



2000年,湖南衛視節目架構調整,馬昊開始專門負責導演大型晚會。做一台晚會,周期長達數月,在互聯網不發達的年代,策劃一台晚會的頭一件事,就是去新華書店和圖書館,查閱大量的紙質資料做功課。


2001年初,馬昊執導湖南衛視春晚《天南地北快樂行》。為了拍攝一段不足10分鐘的VCR,馬昊和同事一塊去探訪西北邊陲哨所。其中拍了一段哨所戰士八年沒回家,對鏡頭表達對母親想念的故事。那是中國電視晚會裡第一次出現普通人視角的情感短片,馬昊團隊在業界名聲大噪。


一位老同事記得,當年馬昊常穿一件粉藍色的羽絨服,扎個辮子,有學生氣,但氣場很強,執行力更是恐怖。在他看來,很多導演能有好的創意,但細節表達不到位,情感就打不透,節目效果最後就不盡人意,而馬昊追求完美,完成度總是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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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男導演在馬昊手下工作,都有點怵她。團隊里每個人說的話,馬昊總是記得很清楚,出現問題的時候,馬昊立刻能找到具體負責的人,把對方當初怎麼說的複述出來,問對方執行上為什麼和之前說的不一樣。


馬昊認為自己之所以能在湖南廣電大放異彩,恰好因為她是學化學的。非科班讓她比別人少了很多限制,很少覺得什麼內容不能做。


她也很注重邏輯。她說,《快樂大本營》的本質是一台晚會,看起來有諸多抽屜式的環節,但需要用一根無形的線串起來。別的導演還在想遊戲本身的時候,馬昊已經在思考節目的底層邏輯和敘事方式。後來她開始做《快樂女聲》,參與賽程設置,每一期多少個人晉級淘汰,她認為這就像做數學題一樣。



2004年底,馬昊去倫敦培訓了半年。倫敦是當時真人秀的世界中心。在一線工作的英國真人秀製片人和導演講課,不怎麼講理論,主要是分享親身經驗,拆解節目創意過程和產品邏輯。馬昊覺得一些聞所未聞的東西撲面而來,認為當時中國內地的真人秀比英國至少落後10年。


在《快樂大本營》,馬昊覺得一個節目就是一個「點子」,想出來就成了。但在倫敦,她意識到靈光乍現遠遠不夠,做節目要工業化,有方法論。


第二年4月,當馬昊從倫敦回到長沙時,發現她錯過了台里最大的熱鬧——2005屆《超級女聲》的籌備。這檔節目在春天啟動海選,在夏天引起了現象級的關注。李宇春、周筆暢張靚穎橫空出世,導演龍丹妮來自地面頻道湖南經視,風頭蓋過當時衛視的一眾電視導演。



在21世紀初的湖南,如果要問當地觀眾最喜歡哪個台,湖南經視的人氣未必會輸給湖南衛視。相比承接大量晚會任務、面向全國觀眾播出的湖南衛視,經視的風格更接地氣,也更少限制。經視最重要的人物名叫龍丹妮。


龍丹妮在1996年推出了綜藝遊戲節目《幸運3721》,在湖南本土收視率第一。港星溫兆倫參演的一期,收視率達到恐怖的50%以上。接着她又製作了《真情對對碰》,王牌版塊是現場撮合情感破裂的戀人,流傳下來一句名台詞:「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真情」改版時,又舉辦了「全省美少年」「全省美少女」大賽,遴選全湖南的中學校草校花。2002年,龍丹妮效仿荷蘭的《Big Brother》製作了真人秀《完美假期》,後來還頗為先鋒地做了一檔整容真人秀《天使愛美麗》。


當第一屆《超級女聲》在衛視啟動的同時,龍丹妮在經視做了同類節目《明星學院》,冠軍張亞飛成為湖南地區的頂流,決賽短訊投票數49萬張。而當時全國觀眾給2004年超女冠軍安又琪投的票只有11萬張。


但一年之後,這些數字都不足為奇了。2005年超女冠軍李宇春,總決賽票數是352萬。



馬昊將與龍丹妮的相遇視作她人生重要的節點。


之前,馬昊也參與了2007年的《快樂男聲》。往屆比賽,成都和長沙兩個唱區的選手最強,但這一年,馬昊負責的西安唱區成績突出,最後的全國冠亞軍陳楚生蘇醒都來自那裡。


2008年,龍丹妮就任天娛傳媒總裁,通過和馬昊共同好友楊柳的牽線,向馬昊伸出橄欖枝。她告訴馬昊,自己想做一個全新的天娛,公司業務是「三套馬車」:節目內容,藝人經紀和影視業務。她希望馬昊負責節目內容這一塊。


那時候馬昊和龍丹妮並不熟,讓她覺得很驚奇的是,楊柳在自己印象里是一個桀驁不馴、很少對誰服氣的人,但對龍丹妮卻心悅誠服。楊柳告訴馬昊,龍丹妮幾乎每一年都在中國開創了一個全新的節目類型。馬昊聽完大為震撼,覺得龍丹妮是那個可以幫自己突破瓶頸,求新求變的人。


兩人合作的第一個項目是2008年底的湖南跨年晚會。雙方團隊第一次磨合,馬昊明顯感覺到兩支隊伍來自不同的環境。龍丹妮團隊來自湖南經視,氛圍開闊自由,馬昊的團隊做了太多衛視晚會,多少有些束手束腳。


馬昊暗自和龍丹妮進行比較,結論是:「我跟不上,而且我覺得我好土。」


2009年馬昊擔任《快樂女聲》總導演時,她覺得自己算是和龍丹妮在同一個節奏里了,而且兩支團隊都能發揮所長。龍丹妮的團隊擅長擠壓人性,做時髦年輕態的東西,馬昊的團隊擅長打情懷,強化少年感。當時的廣電局長魏文彬看完《快樂女聲》,評價很高,說節目里既看到了馬昊的味道,又有丹妮的味道。



2013年10月,廣電總局向各大衛視下發《關於做好2014年電視上星綜合頻道節目編排和備案工作的通知》,抵制過度娛樂,加強對衛視真人秀的備案管理,還規定在未來的每個季度,黃金時段只能播出一檔歌唱類選拔節目,至於播出哪一檔,由總局舉行評議會選出。


受此影響,2013年《快樂男聲》成為湖南衛視「超快」系列的最後一季上星節目。這是馬昊做的最後一檔「快男」「快女」系列節目。她不得不停下來思考,如何換一種被允許的呈現形式,繼續做她感興趣的少年節目。


2014年,馬昊去美國生活了10個月,日子彷彿回到十年前的倫敦。她看了大量的真人秀和音樂劇,其中國外真人秀《WIN:WHO IS NEXT》引起了她的注意。這檔節目不是選手單打獨鬥,而是選手分成A、B兩組,進行一系列的公演競爭,觀眾投票數高的隊伍最後以WINNER作為組合名字,成團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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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昊看完很震撼,認為這樣的形式可以承載她想打造的那種熱血少年感。隔着12小時的時差,馬昊給龍丹妮打電話,說自己想做一檔這樣的節目。這就是2015年初在浙江衛視播出的《燃燒吧少年》。


當時,本土並沒有太多培養練習生的公司。馬昊和龍丹妮從零開始,找到十六名資質不錯的選手,有人是學唱歌的,有人是學舞蹈的,還有學表演的,或者一些普通大學生。錄節目之前,他們被集中起來練習如何邊唱邊跳,練了將近三個月。馬昊說,這都不能算培訓,近乎是一種掃盲。


李宇春和舒淇擔任兩個陣營的隊長,龍丹妮也第一次在節目里長時間出鏡,擔任評委。


節目熱度果然不錯,但劇情走向引起巨大的爭議。幾個月里一直做對抗的兩支隊伍最終合流,16人里選了9名成員出道,組成X玖少年團。兩隊的粉絲一下子適應不了,既為不能出道的選手抱屈,又覺得一直在競爭的兩撥人突然合流難以接受。粉絲罵節目不懂「團魂」,又忍不住對這支在真人秀里誕生的男團充滿期待。



電視綜藝被進一步加強管理的2014年,真人秀的新機遇出現在互聯網平台。


2014年底,愛奇藝自製節目《奇葩說》成為第一檔現象級的網綜,在電視節目顯得頗有風險的辛辣表達,在這檔網綜里比比皆是。年輕觀眾也逐漸被吸引到互聯網平台。跟着觀眾走的,也有綜藝從業者。2015年,湖南衛視主持一哥何炅也開始主持網綜《拜託了冰箱》,不少導演編劇離開電視台去互聯網創業。


2016年春節,彭聆約馬昊聊了一次。彭聆以前是湖南經視的導演。馬昊邀請她來做真人秀,「X玖少年團」出道後的團體綜藝,面向粉絲群體,受眾較窄,適合做成小體量的純網綜。這是馬昊和彭聆向網綜領域試水的第一步。


這支小團綜的播出,讓馬昊發現和互聯網平台的合作很順利。2017年,哇唧唧哇在北京成立,和騰訊視頻共同出品了《明日之子》,馬昊是總導演,彭聆擔任總編劇。


從電視台到互聯網,做節目的方式有了很多變化。


彭聆記得以前在湖南衛視,不同部門配合非常簡單,大家湊到一起開個技術協調會或者導演會,在一層樓里就搞定了。但做《明日之子》不一樣,協同部門有的來自騰訊,還有各種外包團隊,溝通成本和從前不是一個量級。


做網綜面臨的壓力,和電視時代也不可同日而語。在台里,做節目創意的導演可以比較純粹地想創意,招商是招商部門的事。但互聯網做節目,從創作源頭就要求產品思維,打造IP,第一季失敗了,立刻被市場淘汰。


彭聆頭一次發現自己還需要爭搶選手的時間。真人秀編劇要做人物故事線,希望多和選手相處聊天,在電視台這是順理成章的,其他部門都會配合。但在一檔S+級別的網綜里,選手的一天被密集的排練、上課、拍攝商務廣告和各種素材需求填得滿滿當當,分給編劇的時間有限。彭聆甚至覺得連台本都沒法寫。她曾就此和選管組激烈爭吵,後來才逐漸完成磨合。



互聯網思維的另一個體現是,注重用戶反饋,每一季都要產品升級。


以往無論是超女、快女還是快男,賽制流程變化不大。但《明日之子》每一季都在推翻上一季的框架。


比如,第一季設計了三個賽道,楊冪擔任導師的賽道叫「盛世美顏」,選外貌出色的偶像,薛之謙的賽道強調創作才華,華晨宇的魔音賽道強調唱功,把比賽做成社會實驗,讓觀眾自己選,到底要顏值還是才華。最後觀眾的答案是才華,以原創見長的毛不易拿到冠軍。整個2017年夏天,他的《消愁》掛在音樂平台熱榜前列。


但馬昊接受到一種用戶反饋,說第一季音樂性不足。於是2018年做第二季時,注重提升音樂性。但第二季結束,她又反思,人物故事沒兼顧好,導致節目比較小眾,選手也沒有紅。


2018年騰訊最火的節目是《創造101》。孟美岐楊超越王菊這些選手辨識度極強,甚至變成不同社會價值觀的代表。整個行業都意識到,練習生的唱跳能力反倒是次要,做人物做話題最能夠破圈。


《明日之子》做到第三季,節目從選男生變成了選女生。馬昊說,因為女生更能讓觀眾有共鳴,她覺得,第三季做得比第二季有共情力,但女孩選出來後,要怎麼在音樂市場立足,她還在研究這個問題。


十一


馬昊帶着《明日之子》不斷試錯探索的幾年裡,藝人選拔節目的爆款公式已經經歷大變革。


2018年之前,「快男」「快女」最火。2018年之後,中國綜藝市場上最成功的選秀模式是從韓國舶來的《PRODUCE101》,「騰愛優」等大平台,每年都要做一檔「101」節目,加起來一年往市場投放300多名新人,好苗子幾乎被淘了個乾淨。


觀眾也並不在意音樂性,歌是否好聽。短視頻時代的爆款歌曲,需要簡單洗腦,注重唱跳結合,舞蹈甚至比音樂更重要,偶像團體成員常常不開麥對口型,但編舞要有記憶點,表情要有表現力。


同一時刻,馬昊的《明日之子》強調音樂性,鼓勵原創,放大才華,後期賽程基本是直播,選手真唱,沒法修音。也有一些團體選拔類節目找到哇唧唧哇,但馬昊更願意繼續做《明日之子》,她說:「說實話,我比較反感工業化。」


十二


2021年,疫情進入第二年,馬昊覺得年輕人也積累了很多表達欲,是選拔創作歌手的合適時機,於是第五季叫《明日創作計劃》。


開錄之前,主創在無錫開企劃會,馬昊和龍丹妮聊得很興奮,她們放下豪言:回到當年的滾石,回到音樂的黃金年代。當年蔡琴好看嗎?羅大佑好看嗎?伍佰好看嗎?當年怎麼做的,現在就怎麼做。


馬昊跟選手反覆強調保持個性。她經常打這個比方:如果你本來是個南瓜,我不會通過改造把你變成一個黃瓜,這個世界裏有南瓜有西瓜有黃瓜,全都變成黃瓜是很無聊的。


她說:「大家都說我們很寵藝人,其實寵的背後,是如果他們不能釋放個性,在舞台上千人一面的,那你說有啥意思?」


在賣相上沒法迎合市場,馬昊希望《明日創作計劃》靠音樂性站住腳。個願景在前四季沒能實現,節目中最出圈的歌,至今仍然是毛不易在第一季唱的《消愁》。做到第五季,團隊認為最重大的任務是把歌曲推出圈。


為此音樂導演從2021年初就開始做行業調研,研究怎麼去打造一首熱門單曲,做100多頁的PPT,反覆論證。最後推導出:第五季應該以原創和民謠為主。


明確方向之後,進一步做細緻的腦圖,整季的歌曲原創比例要達到多少?每種歌曲風格佔多少比例?這些方向敲定之後,再同步給選角團隊,告訴他們目前還缺做什麼類型音樂的選手,選角導演照着需求調整選手的結構。


人選基本確定,拿到選手的作品demo(小樣)之後,音樂導演又進一步分析哪些歌可以出圈,哪些可以造話題上熱搜,哪些擊中了情緒痛點,層層往上彙報,收集反饋,告訴選手和製作人,他們這首歌要往哪一個方向改。


剛開始錄製的時候,馬昊經歷着身體上的痛苦。她5月摔傷的跟腱還在恢復期,在無錫片場,蹬着可以滑行的腿部護具行走。有時候一邊開電話會議,一邊做恢復性的運動,幫助血液循環。加上做節目的壓力,馬昊需要吃藥緩解焦慮症,體重掉到八十多斤。


錄製期間,妹妹馬昱帶着父母和孩子從海口過來看望馬昊。當時馬昊在棚里連軸轉,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但馬昱觀察姐姐住的套房,看見零食一袋一袋豎著碼在零食收納箱里,浴室的洗手台上,瓶瓶罐罐的護膚品也擺放得整整齊齊。馬昱評價,一看就很有生活品質,完全看不出這裡住着一個兩天沒睡覺的女人。


在無錫影都那座幾千平米的錄影棚里,馬昊並不是唯一缺少睡眠的人。工作人員幾乎都會熬到凌晨甚至早上,接着回到酒店,睡掉整個上午,下午醒來回復積壓的工作微信,吃過飯,再一頭扎進棚里,如此往複三個多月。


但是,就最終結果而言,《明日創作計劃》還是不盡人意。2021年9月媒體探班,馬昊在群訪環節坦誠:「今年我們就是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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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總決賽那天,無錫錄影棚外蹲守的粉絲,都還是來看導師王源的。整季節目推出來一百多首原創歌曲,沒有一首的成績超越毛不易的《消愁》。


十三


五年前,我完整追看了《明日之子》第一季,當時有個叫鍾易軒的選手,16歲,娃娃臉學生氣,彈着吉他唱青澀的民謠,在節目里一路走到九強,簽約哇唧唧哇,成功出道。


2021年,鍾易軒即將大學畢業,又回到《明日創作計劃》,走到四強。


這種重複參加選秀的藝人,有個不好聽的說法,叫「回鍋肉」。如果發展得很好,沒人會想第二次參加比賽,但鍾易軒覺得自己沒得選。第一季里只有毛不易變成了當紅歌手,其他人都是選秀節目里製造出的一閃而過的流星。


2018開始,鍾易軒發現商演和工作迅速變少,掙不到錢的焦慮迅速湧來。16歲還沒上節目的時候,他在快手上直播唱歌都能養活自己,那時就已經不太管家裡要錢了。後來出道做藝人,在北京生活兩三年後,反而需要花父母的錢,心理落差很大。


馬昊給過他一個很現實的建議:雖然成了藝人,但不能放棄學業。鍾易軒按部就班參加藝考,上了北京現代音樂學院。儘管他簽了公司,但過着平凡的大學生活:上課,看電影,寫歌,打遊戲。到2020年,鍾易軒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趁着年底哇唧唧哇開年會,他找馬昊聊了聊。他說,感覺自己在北京要待不下去了。


馬昊告訴他,3天之內先訂機票出去玩,放鬆放鬆,不要想太多,給他推薦了一個演出的機會,然後把《明日創作計劃》導演組的微信推給他。


但第二次選秀好像也沒有減輕鍾易軒對未來的擔憂。節目里有一個環節,是龍丹妮和選手談心。鍾易軒對龍丹妮說,自己在考慮去考教師資格證,以後如果不做藝人了,還可以教小朋友彈吉他。


馬昊說,《明日創作計劃》不夠火,自己是第一責任人,團隊很努力了,孩子們很有才華,問題一定出在自己這裡,可能現在找的這條路還缺一個什麼手段,因此沒有更火。


她還沒找到這個答案。但很明確的是,她希望自己的團隊繼續去找更多的鐘易軒和毛不易,把他們送上舞台。


十四


2021年10月15日,我前往無錫觀看《明日創作計劃》的總決賽。前一天馬昊持續工作超過24小時,清晨才回到酒店入睡,下午兩點半,我已在棚里見到了馬昊。她留一頭櫻桃小丸子同款短髮,其中一縷挑染成紫色,身材瘦小,沒有化妝。


休息室里,馬昊一邊快速地從一份盒飯里挑着菜吃,一邊興奮地計算,還有27個小時她就解放了。她跟龍丹妮要了一個月的假期,打算徹底消失,不回復任何工作事務。她覺得自己和龍丹妮在這一點上不一樣。龍丹妮是不需要放假的,她需要。


15日晚上,我坐在導播間後排的椅子上觀看總決賽最後一次聯排。環節很簡單:四強選手進行兩輪表演,最後選出一個冠軍。馬昊坐鎮導播間,盯着所有的機位。


選手開始表演舞台之前,會有幾名已經淘汰的選手登場,按照台本為即將競爭冠軍的選手念一段加油鼓氣的話。但這個環節出現了問題,馬昊嚴厲地喊停,重來,她認為這是打情緒點的重要段落,但選手們狀態不夠飽滿。


總決賽是直播,但實際播出時有數個小時的延遲。當觀眾晚上8點開始觀看節目的時候,整個節目組已經結束了鏖戰,一撥一撥地離開錄影棚,奔赴酒店吃慶功宴。馬昊是最晚離開的。


節目的核心主創在慶功宴上輪番端着酒杯上台說話,有龍丹妮,有馬昊,還有視頻平台方的出品人馬延焜。《明日創作計劃》的播出效果其實不好,就連四強選手都沒有火,但馬延焜看起來還是很高興。這一年,網絡選拔類綜藝前途未卜,《青春有你》《創造營》都走到了最後一季。


她說:「現在的節目能播完就不錯了,能播完就是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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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文:吳喋喋

新媒體編輯:Du

新媒體助理:曾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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