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主義是災難類電影一貫秉承的原則,但是面對影片所呈現出的大愛,觀眾就理應表現出感動嗎?
從創作技巧及現實美學上講,影片的優劣及觀眾接受度是受導演和觀眾雙重影響的。導演基於其創作經驗與影視團隊進行創作,觀眾基於生活經驗來接受審視眼前的影片,若導演充分了解了疫情期間的抗疫經歷,那作品的真實性或許會使觀眾產生共鳴,但若僅是基於目前趨於模式化的主旋律創作經驗(以小人物為主體,講述生活中的平民英雄;以情感人,講述小人物的喜怒悲哀,性格多樣化的特點;政府角色退居屏幕後方,作為掌控大局的背景地位;於細節處感動觀眾),則被經歷那段苦難歷史或有着敏銳思考力的觀眾所不恥。
《中國醫生》是主旋流電影進行國家意識教育的又一新作,前文暫且提到目前我國進行主旋律電影創作所遵循的幾條基本原則,現在此亦淺概我國主旋律電影的發展歷程,從此發展經歷可更便於了解主旋律電影創作演變的進步性及現存的改進空間。
建國後到改革開放前(1949-1978)是簡單植入式創作,此階段影片內容多選擇表現集體主義的工農題材,視聽形式上以簡單粗暴的形式呈現,多呼喊式口號,缺乏藝術/現實美感,代表作品有《英雄兒女》等。
改革開放後到九十年代末(1979-1999)是國家政策指導下的創作,此階段在改革開放的時代潮流下,我國電影不斷與藝術化商業化接軌,國家通過一系列政策及會議指導中國電影的發展,強調加快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影的創作並在創作手法上學習國外優秀經驗,在敘事手法及視聽手段上加以創新,如《開國大典》《孔繁森》等。
到了2000年至今,中國主旋律電影受市場引導的影響加大,不論在創作原則還是視聽表現上都更具現代性,如講述普通人身上的光輝奉獻,以接受美學與愛國主義原則相結合進行創作從而得到觀眾情感共鳴的《我和我的祖國》,運用現代技術,講求視聽奇觀化的《戰狼2》。
在時間縱向上掌握了我國主旋律電影的演變過程,再來分析《中國醫生》就可以很鮮明地看出它所遵循的主旋律影片創作經驗。它固然是在講述普通人的故事,政府話語退居屏幕後方,也在努力地刻畫細節,但是在此部電影中細節的刻畫是讓人失望的,但恰恰,細節卻是最能呈現影片真實性的地方。
面對苦難,每個人都是悲痛的,縱使各人性格各異,但是面對普世性災難都會有謹慎的態度,影片中朱亞文所扮演的援助醫生以一個性格高傲的形象出現,面對醫院硬件設備的不足及部分醫務人員的工作流露反感情緒,儘管人的狀態的呈現是環境與個人性格的使然,但在此處它所扮演的醫生未使人感覺到他對疫情所心懷的恐懼,以及在後段表達他與院長和解時細節表現不足,未能使觀眾對其印象產生明顯的好轉。
相類似的,查閱相關短評文章,大都批判該片缺乏真實性,如院長妻子在家系絲巾,即使身染病毒仍舊打扮精緻;多個醫生同時救助一個病人;院長去借物資輕而易舉地就借到等,這類電影體驗的形成是與觀眾生活息息相關的,即影片欣賞是具有創造性的。
該影片是以時間順序講述整個事件發展過程,開頭具有生活氣息的武漢與之後揪心的情節形成鮮明的對比。前半部分以揮面式手法將疫情的現狀鋪展開來,百姓們的恐懼無助、醫護人員在沉重焦慮下的責任心以及國家對面對抗疫所付出的行動。後半部分則以點代面,選取具有典型性的案例具體呈現新冠疫情給病患帶來的苦難及其中所呈現出來的對生的渴望、勇敢以及愛。影片的最後是相對來說團圓式結局,小文一家三口、小楊以及院長妻子都最終戰勝病魔活了下來,他們與各自的家庭一起散步於人間,享受彼此陪伴所給予的安寧。
回歸標題,我們該以怎樣的態度去評價一部講述世界性災難的抗疫電影呢?
於主題內容來說,影片如大多數弘揚主流價值觀的作品一樣,以具體案例弘揚勇敢與愛...,但於創作來說,細節處理的細膩真誠度或許讓觀眾失望了。
去年我國上映了許多有關抗議題材的作品,如《人間世》《在一起》等,不論是紀錄片、電視劇或是電影,其在主題表達上是一脈相承的,但是內容的呈現卻使觀眾產生不同的感受,在如此之類的影片中我們期待的是在銀幕上看到喜愛的影星嗎,顯然不是的,在全國上下經歷了那段隔離的歲月後,我們想要知道的是遠方真實的故事,那裡人們的苦中作樂、病患的切身感受以及醫生、外賣人員等行業所經歷的事情。
每個人的故事都是真實生動的,雖然作為藝術作品須遵循典型化原則來構思情節,但若是千篇一律的情節呈現在觀眾面前,現實生活的生動性何以體現?
讓人痛苦的不僅是面臨生死離別的愛情,讓人感動的也不僅是捨生忘死的奉獻付出,生活那麼豐富複雜,每個人都那樣的不同,於此我們有很多的好奇心。
每個人都以怎樣的方式在關注着疫情變化呢?城市與農村的政府/百姓對待疫情的態度是怎樣的呢?疫情之下,影視工作者都為此做了什麼呢?目前,國內外的疫情處於怎樣的狀況,大家還在實施着哪些行動呢?那些康復了的新冠人員,目前生活如何,此病痛對其今後的生活有何影響呢?
我們追求勇敢與愛,但也同樣期待被真誠細膩的作品所感動,那份用心去觀察生活、以平等尊重的態度對待事例的創作準則應是創作者所懷於內心的。相反,儘管近年來的主旋律作品與過去相較而言有了歷史性進步,但是在新的創作階段作品的模式化、概念化現象愈加突出,乏味且無趣。
影視創作不應僅是完成創作任務,還要真切地去面對那對歷史,感受人們的悲與樂,當導演被所自己所創作的影片感動了,相信它同樣也會賺取觀眾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