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和創作人,就像紅花與綠葉。接受掌聲和鎂光燈的,大都是歌手;創作人,只能做幕後英雄。
從80年代的劉文正、鄧麗君、譚詠麟到90年代的四大天王、王菲、周華健,再到新千年的周杰倫、謝霆鋒、孫燕姿、林俊傑,人們為他們着迷,卻很少記得劉家昌、向雪懷、歐丁玉、殷文琦、杜自持、譚國政、劉志宏、李偉蓀、林秋離這些天王天后的推手。
新千年後,歌壇迎來了周杰倫、陶喆和他們的新音樂曲風,卻也送走了梁弘志、黃霑、林振強、馬兆駿、陳志遠、陳進興、殷文琦這樣的傳統樂大師。
在台灣樂壇,就有一位製作了不少優秀國語專輯的音樂人,他還沒有等到新千年的黎明曙光,就撒手人寰,讓音樂圈悲痛,讓好朋友們懷念。
或許,有朋友會說小編要寫的不就是「小寶哥」張雨生嗎。筆者想說:如果是張雨生就好了,至少有張惠妹這樣的天后時常提及,加上張雨生部分經典作品,他是不會那麼輕易被人遺忘的。
筆者今天要講的,是一位名叫楊明煌的音樂製作人,他曾為黃鶯鶯製作歌曲《情雪》,為辛曉琪製作《味道》,為王菲製作專輯《迷》和《天空》,如今卻是華語娛樂圈極少被提到的一個名字,幾乎連照片也難找到。
把時間撥回到2001年,那位現在的「跨界投資人」、曾經的「毒舌評委」、當年的「音樂才子」黃舒駿,寫了一首歌——《改變1995》。
歌曲里講述了1995年到2001年國內外發生的一些大事件,從鄧麗君逝世到李安的《卧虎藏龍》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
黃舒駿的「絮絮叨叨」,就像是酒後與好朋友面對面侃大山,唾沫星子亂飛的那種。
然而,他的這位朋友,卻永遠也聽不到他的這番話,魂歸天國的人還有心電感應嗎?
黃舒駿跟他的這位朋友說:現在的音樂世道我越來越看不懂了,最近湧現出來的歌手是一年比一年多,CD的製作是越來越精良,可是唱片卻越來越難賣了。
黃舒駿跟這位朋友說:現在台灣開始流行R&B了,美國人都在痴迷饒舌,但是我覺得這只是一種潮流,它的音樂性我是疑惑的、迷茫的。
黃舒駿告訴他的老朋友:兄弟,真的對不住,我一直想幫你寫首歌的,可是我們分開六年了,這首歌一直寫不出來,你用過的吉他一直陪着我,我卻再也彈不出那精彩的旋律。
黃舒駿還告訴朋友:老朋友,抱歉,你離開後,我在樂壇又拼搏了6年,但是卻沒有成為你期望中的樣子。現在的樂壇和行業,我越來越看不懂,或許我們都Out了,那眼不見為凈或許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能讓幾年後音樂綜藝類節目上的「毒舌評委」黃舒駿如此心心念念的人,就是這個名叫楊明煌的音樂製作人。
1995年,正值事業巔峰、新婚燕爾的楊明煌,被一名摩托車醉駕社會青年撞倒,搶救無效後去世,時年35歲。
2001年,1966年出生的黃舒駿迎來自己的第35個年輪,與1995年離世的楊明煌終於同歲了,可是這位知己良朋卻離開了6年。
黃舒駿想「改變1995」,想告訴那一天的楊明煌不要開車上下班,可惜時光一去難倒回,往事只能回味。
1985年,數學系畢業的高材生楊明煌加入當時台灣唱片行業的大佬——歌林唱片,成為一名音樂人,楊明煌是全能的,能作曲、填詞,還能演唱,不過他最大的特長,還是在歌曲和專輯的製作上,有點像業內前輩李壽全。
1988年,歌林唱片的新人歌手黃舒駿發行了自己的首專——《馬不停蹄的憂傷》,在樂壇還在流行《一場遊戲一場夢》、《大約在冬季》、《粉紅色的回憶》、《我只在乎你》這樣的歌曲時,黃舒駿卻以《馬不停蹄的憂傷》、《未央歌》這樣的歌曲「震驚」了華語樂壇。
歌曲《馬不停蹄的憂傷》的製作人,正是楊明煌。雖然整張專輯,黃舒駿在陳志遠那裡汲取了許多「養分」,但沒有楊明煌的製作,歌曲不會那麼驚艷。
專輯《馬不停蹄的憂傷》後,楊明煌又為黃舒駿製作了專輯《雁渡寒潭》這樣的「神專」,收錄《雁渡寒潭》和《戀愛症候群》這樣有深度又有些「怪誕」的歌曲。
在台灣百佳唱片中,黃舒駿的《馬不停蹄的憂傷》和《雁渡寒潭》高居第53位和第56位,楊明煌功不可沒。
因為這兩張專輯,黃舒駿與楊明煌建立了亦兄亦友的關係,兩人相互信任相互欣賞,在此後楊明煌為其他歌手製作專輯時,歌迷們會經常看到黃舒駿這位優質唱作人出現在歌曲的作曲作詞行列。他倆一起做音樂,一起看演唱會,一起買音樂器材,親密無間。
90年代,曾經台灣樂壇的「大佬」歌林唱片不負往日榮光,楊明煌轉投福茂唱片,結識林隆璇這樣的音樂才子,並為李亞明、那英、周慧敏、邰正宵、范曉萱等公司合約藝人寫歌或製作專輯。
在李壽全這樣的製作大佬半隱退後,像楊明煌這樣優秀的製作人得到了業內的廣泛邀約,老牌天后黃鶯鶯、「療傷歌后」辛曉琪、「滾石玉女」蘇慧倫、「苦情天王」張宇、「歌神」張學友、「樂壇東方不敗」張清芳。。。楊明煌的音樂事業走向巔峰。
在楊明煌合作過的歌手中,除了黃舒駿,他最欣賞最上心的歌手,就是天后王菲。
陳慧嫻去美國留學後,寶麗金沒有了當家天后,關淑怡、周慧敏、黎瑞恩等「金花」沒有辦法主宰港樂女歌手陣營,眼睜睜看着「華納一姐」葉倩文四次蟬聯勁歌金曲最受歡迎女歌手,卻無力應對。
1992年,一位名叫王靖雯的寶麗金「二級單位」新藝寶唱片公司的女歌手,以一曲中島美雪作曲的《容易受傷的女人》同時入圍十大勁歌金曲和十大中文金曲,加上甜美的長相,受到了港樂的追捧。
然而,這個模仿鄧麗君唱法的女歌手,在當時港樂的大環境下,隨着大流唱着那「靡靡之音」。她有她的音樂野心,她有她的藝術追求,但是卻遇不到一位懂她的音樂製作人來樹立自己的風格。
1994年,受到林憶蓮、葉倩文、張學友、劉德華成功開拓國語歌市場的啟示,寶麗金將大量歌手送到控股公司——台灣福茂唱片,來拓展國語歌市場。
在福茂唱片發行國語專輯的,除了周慧敏、蘇永康、陳慧琳等歌手外,還有王菲。
1993年,王菲在粵語專輯《執迷不悔》中,已經加入了自己對音樂的理解,唱法已經從模仿鄧麗君到跟風港樂主流變為塑造自己的「菲式」唱腔,但這只是嘗試的開始。
1994年,那時還叫王靖雯的王菲,發行了自己出道以後的國語首專——《迷》。專輯除了延續港樂的「快餐文化」將《執迷不悔》和《十萬個為什麼》部分歌曲國語版外,還是加入了不少新東西,因為這張專輯的製作人是楊明煌。
專輯《迷》中,半數歌曲雖然是「舊歌」,但楊明煌還是讓屠穎對這些歌曲的編曲做了新的編排,除了自己為歌曲《變幻的世界在轉》填詞外,楊明煌還邀請好友黃舒駿為專輯寫歌《只願為你守着約》,請來姚謙和黃國倫為專輯製作主打歌《我願意》。
專輯中,楊明煌「縱容」王靖雯把自己對音樂的理解放進歌曲,將搖滾和爵士元素放進去,將拖長音放進演唱里。
除了歌曲風格的改變外,還有形象上的改變,李宗盛曾讓陳淑樺剪掉長發,新力唱片也在1995年讓「月亮公主」孟庭葦剪掉長發,但剪得都不夠徹底,因為人家王靖雯把自己的長髮剪得都快成「板寸」了。
專輯《迷》的轉型無疑是成功的,人們都說從《我願意》開始,王靖雯才逐漸變成那個「國際天后」王菲。
《迷》之後,王靖雯將名字改回「王菲」,出演了王家衛導演電影《重慶森林》。《重慶森林》後,王菲又用「王靖雯」的名字,在音樂圈「導演」楊明煌的支持下,發行了她的國語第二專——《天空》。
專輯《天空》台灣地區賣出了超過70萬張的銷量,成為1994年台灣唱片銷量榜的第四名,也是王菲歌手生涯賣的最好的國語實體唱片。
這張專輯中,楊明煌親自為歌曲《天空》作曲,請黃舒駿寫歌《天使》和《不變》,專輯還邀請到王菲的戀人竇唯、鍾興民、黃國倫、郭子參與制作。
這是王菲成長為國際天后路上不得不說的一張專輯,製作人楊明煌放手讓王菲把從愛爾蘭小紅莓樂隊和蘇格蘭極地雙子星身上學到的東西放入演唱中,讓王靖雯用長線卷音吟唱歌曲《天使》,讓王靖雯用「菲式唱腔」演繹主打歌《天空》。
這樣的改變,無疑是大膽的,也是成功的,因為之前沒有哪位女歌手敢這麼唱,因為之後其他女歌手這麼唱也唱不出王菲的味道,王菲就此樹立了一個標杆,一個別人無法企及的標杆。
1996年,王菲個人風格的集大成之作《浮躁》問世,這張專輯銷量雖然不是那麼理想,卻驚呆了華語樂壇:原來歌曲還能這麼唱,原來「哼哼唧唧」也是一首歌。
兩岸三地對王菲的《浮躁》是「一臉懵逼」,國際樂壇卻是一片歡呼:這個東方女孩,真的大膽,真的「時尚,時尚,最時尚」。王菲也因此登上美國《時代周刊》雜誌,成為比肩偶像鄧麗君的存在。
王菲就像是武俠江湖類似於張三丰一樣的宗師級歌手,很多歌手只會按照製作人的要求一板一眼、中規中矩地唱歌,而她卻敢於多學多想多悟,推陳出新,創造出自己的「太極拳」、「太極劍」。
王菲音樂成就的獲得,她的領路人楊明煌居功至偉。
然而,王菲在時尚先鋒音樂上的成功,楊明煌卻永遠也無法看到了。1995年3月16日,因為遭遇車禍時被摩托車撞擊的太厲害,楊明煌在醫院去世,拋下了他蒸蒸日上的音樂事業和一眾圈內好友,還有他新婚不到兩年的愛妻。
楊明煌生前,「欠」黃鶯鶯的《春光》專輯是無法繼續完成了,他給弟子張克帆寫的「遺作」《用盡一生的愛》助這位前紅孩兒組合的主唱,登上組合解體後個人音樂事業的巔峰。
楊明煌的突然離世,讓他幫過的圈內人都無法接受,黃舒駿、庾澄慶、辛曉琪、張宇、周慧敏、邰正宵、童安格等十五位生前好友,拿來他為歌曲《用盡一生的愛》唱的Demo,合成一首群星版的《用盡一生的愛》,送好朋友最後一程。
黃舒駿、庾澄慶兩位好友將楊明煌生前心愛的吉他高價買來,小心珍藏,只是那吉他再也彈不出那樣的歌曲,欲取鳴琴彈,卻無知音賞。
兩個月後,華人世界永遠的天后鄧麗君在泰國清邁去世,王菲聞此噩耗,急急飛往台灣見偶像最後一面。
這樣的舉動,讓真性情的黃舒駿大為光火,兩個月前楊明煌去世時,他到處聯繫王菲,希望她可以參與《用盡一生的愛》群星合唱版的製作卻找不到人,而鄧麗君去世,無人通知,她卻第一時間就趕到台灣了。
那兩個月發生了什麼,不是當事人的吃瓜群眾已無法去求證真相,也許王菲知道楊明煌去世的消息後也曾黯然神傷、獨自啜泣,誰知道呢!
華語樂壇,就是有一群這樣的人,他們在背後默默為一個又一個光鮮亮麗的天王天后們創作了一首又一首歌迷們曾經唱過也一直唱着的流行金曲,但記得他們的人卻少之又少,即使離世了也靜悄悄地走,不帶走一片雲彩。
謹以此文紀念英年早逝的楊明煌老師,還有許多像楊明煌老師那樣的「無名之輩」,希望大家在想起那些年一起聽過的歌時,向天國的楊明煌們送上一聲問候。
願我的全心全力,得到熱愛音樂的朋友們一個關注和點贊,讓我們結伴而行,生命因旋律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