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七號》是台灣導演魏德聖執導,范逸臣、田中千繪、中孝介主演的一部愛情電影,這也是魏德聖導演首次執導的長篇故事電影,這部電影榮獲2008年第28屆夏威夷影展競賽單元最佳影片獎,同時獲得了第45屆電影節金馬獎的諸多獎項,當年票房達5億新台幣,成為2008年台灣最賣座的電影。十二年過去,再看這部影片,依舊感動滿滿。
影片以複式敘事方法,以一個找不到收信地址的郵包為紐帶,講述了兩個時空的兩段愛情故事:一段是60年前戰敗國遣返的教師和台灣女孩小島友子愛而不得的愛情故事;一段是現代社會中事業挫敗的台灣年輕歌手阿嘉和過氣日本女模特友子惺惺相惜最終在一起的愛情故事。
郵包里的7封情書是電影中的一個重要的敘事元素,貫穿於影片始終,通過蒙太奇的方法穿插於阿嘉與友子相愛的這個時空,造成一種時空交疊的美妙效果。7封書信充滿了離別的愁緒和對愛人的思念,通過輕緩傷感的日語娓娓訴說,增加了影片的歷史厚重感和抒情詩般的雋永。更加巧妙的是,60年前的台灣女子和60年後的日本女子都叫友子,這又給兩個時空增加了更奇妙的聯繫,讓人不禁感慨和唏噓那些淹沒在時光中的些許遺憾。
今天我們將從創作背景、藝術形式、時光交疊中的愛情觀三個方面來分析這部影片。
一、創作背景
1、導演的「野心」
影片中有很多展現台灣美景美食的鏡頭,還有一個個鮮活的、立體的台灣本土居民,加上迥異的語言風格,閩南語、客家話、原住民話等穿插其中,真實地還原了台灣普通人的生活原貌。
導演魏德聖說:「我一直覺得台灣這個地方有很濃厚的生命力。台灣這個地方就是缺乏一個集體的共識而已,只要這個集體的共識起來以後,那個生命力的強大是無法想像的。台灣這個地方應該互相包容,並且構建屬於台灣人自己的本土文化。」
而導演對於台灣本土文化的痴迷遠遠不止一部《海角七號》所能表現完,《海角七號》的成功只能說給了導演完成夢想的信心,是對他才華和想法的肯定。接着魏導拍攝完成的《賽德克巴萊》,一部根據日據台灣地區時期著名的霧社事件改編的,描寫當地人民反抗日本統治的血淚抗爭故事。這部史詩級的電影獲得2011年金馬獎最佳劇情片,魏導也獲得了金馬獎最佳導演的提名,這部電影的成功,更加堅定了魏德聖一直存在在腦海中的「大計劃」——《台灣三部曲》,他致力打造一部台灣史詩級的巨作,一部能夠讓後世子孫看到的,流傳千古的電影。
可以說,魏德聖導演是個有野心的人,但他的野心不是憑空來的,而是通過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走出來的,《海角七號》和《賽德克巴萊》的成功又進一步印證了,魏導的才能足以支撐起他的野心。
2、《海角七號》是一種命運
魏德聖導演拍攝《海角七號》前只是一個拍攝短片的導演,沒人相信這部說著原住民語言的台灣電影可以成功,即使拍出來,別人聽不懂,單靠台灣的市場時沒辦法賺錢的,不賺錢的電影沒人願意投資。《海角七號》男主角范逸臣回憶說,當時經常是拍了兩天就休息三天,不是因為導演心疼大家,而是因為沒錢了。整部電影拍下來劇組欠下外債幾千萬,魏德聖就是在這樣的質疑和艱苦條件下堅持拍完了,而且他還將之前的各種質疑聲和憤怒元素加入到電影中,最後這部五千萬成本的電影票房將近五個億。
導演:《海角七號》彷佛是一種命運。
當時他的狀況很不好,演員基本都是第一次演戲,女主角田中千繪在日本發展受阻,范逸臣事業處在谷底,所有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正是這一群沒有機會出頭的人聚到一起,本色出演了一群失意的需要機會的人。
《海角七號》是拯救導演的最後的一根稻草,如果這部片子夭折,他就要離開這個圈子,他把所有的積怨憤怒都展現在電影里,藉助電影爆發出來。電影里的阿嘉從一個失敗的樂手到後來振作起來,在小鎮的舞台上實現了夢想,他在台上盡情唱的歌曲《無樂不作》何嘗不是導演的一種發泄和釋放。可以說,這部電影在一波三折中拯救了導演,也拯救了一群失意的人。
3、傳統音樂盛會
電影故事的發生源於一場在恆春舉行的演唱會,民代主席堅持要用小鎮的樂隊當暖場歌手,幾個會樂器的小鎮居民自發組成一個「馬拉桑」樂隊,在排練過程中遇到種種的困難和觀點的碰撞,經過磨合,最後成功完成了演出。
恆春這座古鎮建於清同治十三年,是台灣目前保留得最完整的古代城池。這座古色古香的小鎮保留了一個相當現代的傳統—搖滾樂盛會,名字叫做「春天吶喊」。但其實恆春是一個月琴為主的城鎮,保留了很多月琴手,這就產生了一個衝突。不過在魏德聖導演看來,恆春是個包容的小鎮,新舊在這裡有包容的空間,兩個也能夠產生異樣的火花。
電影中的茂伯彈奏着月琴,阿嘉彈奏着吉他,最後兩人同台演出,很好的將新和舊融合在一起。所以《海角七號》除了講音樂,還講了一個新舊包容的故事。
二、藝術表現形式
1、情景交融
電影劇作家謝逢松:「意境是電影的靈魂。」意境的形成是從「情景交融」開始,王夫之所謂:「景者情之景,情者景之情也。」情不是單純的情,景也不是孤立的景,景物融入了作者豐富的感情,作者主觀情感的表達又隱含着客觀的景,情景達到和諧統一,增添了電影的審美效果。
①空鏡頭
在電影語言中,空鏡頭常常「有說明、暗示、象徵、隱喻等功能」。
《海角七號》中,我們通過空鏡頭看到冉冉升起的太陽、絢麗的彩虹、蔚藍的海岸線、蔥蘢的植被等,這些影像不僅描繪了恆春特有的迷人風景,還體現了濃重的台南鄉土氣息;但同時,也渲染了主人公離別的惆悵,喻示了主人公的情感體驗。
②遠景或全景
60年前的日籍教師,在歸國途中寫下七封情意綿綿的情書,影片中採取了旁白的方式娓娓道來,畫面則使用了蒙太奇的手法穿插在影片中。
我們看不到日籍教師的正臉,整部影片給他的鏡頭基本都是遠景或者全景,他或是站在回鄉的甲板上,憂傷地眺望大海,或是在蒼茫的夜色中埋頭寫下自己懺悔的心聲,或是提着行李箱在蕭瑟的秋風中獨自離開,只留下孤獨而憂傷的背影。
這種處理方式,刻意拉開了主人公和觀眾之間的距離,給觀眾更多的想像空間,讓觀眾抽離出來,更能夠感同身受,也更容易被打動。
2、音樂形式及意義
電影中的背景音樂很有特色,不僅烘托出氣氛,還為劇情添色不少。比如,日本教師旁白讀情詩的時候,鋼琴彈奏的古典音樂充滿了淡淡的憂傷,讓人們不自覺地陷入到對過去感情的追思中。
演唱會上,阿嘉的第一首歌《無樂不作》,是一首搖滾風格的歌曲,粗獷奔放,夾雜宣洩的快感;第二首歌《國境之南》,平靜、憂傷,代表着阿嘉歷經了滄桑與失意之後對生活情感的新感悟;第三首歌是與中孝介合唱的《野玫瑰》,因為加入了茂伯的月琴伴奏,多了一份歲月的沉澱。
不同風格的音樂形式裝載了不同的感情,對劇情起到了錦上添花的效果。
3、隱喻
①彩虹
第一處彩虹
日籍教師的第六封情書寫道:「友子,我把我在台灣的相簿留給你了。就寄放在你母親那兒。但我偷了其中一張。是你在海邊玩水的那張。照片里的海沒風也沒雨,照片里的你,笑得就像在天堂。不管你的未來將屬於誰,誰都配不上你。原本以為我能將美好回憶妥善打包,到頭來卻發現我能攜走的只有虛無。我真的很想你。啊,彩虹!但願這彩虹的兩端,足以跨過海洋,連結我和你。」信中的彩虹,可以看作是日籍教師連接友子心靈的橋樑,寄予了美好的願望,希望彩虹能夠連接起兩端的戀人。
第二處彩虹
劇中阿嘉作為郵差,不認真送信並且還私拆了日籍教師的這些信,這讓茂伯非常生氣,後來他和阿嘉一起尋找信的主人,當阿嘉騎着摩托帶着茂伯奔走在海邊的公路上,在海的上空是一道美麗的彩虹,這象徵著一種希望,信的主人可能會被找到。
第三處彩虹
日本女孩友子去機場接日籍歌手中孝介時天空下着大雨,友子因為阿嘉沉浸在憂鬱當中,日籍歌手告訴友子不要那麼憂鬱,他對友子說:「你不希望看到彩虹嗎?」演出的那天,天空晴朗,天邊也出現了彩虹,這裡的彩虹一方面預示着演出的成功,另一方面預示着新的主人將被找到,還預示着阿嘉和友子美好的愛情開花結果。
②「馬拉桑」
馬拉桑是彈貝斯的推銷員推銷的一種米酒,後來又被用作是樂隊的名字。米酒帶有回味悠長的甘醇,代表一種調和的元素,其實是暗喻這個樂隊已經磨合成功,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融合會帶來全新的體驗。
三、時空交疊,愛是永恆的主題
1、「我愛你,卻只能放棄」
第二封情書:友子,請原諒我這個懦弱的男人,從來不敢承認我們兩人的相愛。……我是戰敗國的子民,貴族的驕傲瞬間墮落為犯人的枷。我只是個窮教師,為何要背負一個民族的罪?時代的宿命是時代的罪過,我只是個窮教師。我愛你,卻必須放棄你。
一個日籍的男教師愛上了台灣女孩友子,相戀的兩人卻因為戰爭不得不分開,隔着一望無際的大海,只剩下無盡的思念,日本男教師和友子的愛而不得更多的是遺憾,是時代的罪過。但這份美好的愛情也因為遺憾更加顯得難能可貴,充滿着殘缺的美。
2、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
阿嘉和日本女孩友子的愛情更像是兩顆孤獨的心靈互相依偎取暖,一個是鬱郁不得志的歌手,一個是過氣的女模特,兩個弱小失意者因為孤獨產生了化學反應,彼此靠近卻不敢說出口,直到找到60年前那個凄美的愛情故事的女主角,阿嘉才發現珍惜身邊人才是正確的選擇。
當阿嘉飛奔着抱住友子,說出「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時,我感覺那是天底下最美的情話。
阿嘉的勇敢和日籍教師的離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或許這部電影想要告訴我們,深愛着的兩個人,如果真的相愛,應該勇敢地選擇在一起。
3、小人物的愛情
日本男教師和友子,阿嘉和日本女孩友子的愛情很美好,結果卻不相同,但各有各的魅力。
劇中的鼓手水蛙,平時以修理摩托車賺錢糊口。他愛上了老闆健在的老闆娘,雖然不可能在一起,但他仍不悔地守候着這份渺茫的愛。
吉他手勞馬是台北特警組織迅雷小組的成員,朝夕與風險為伴,妻子為此離開了他。他受傷返鄉後做了一名普通交警。他將對妻子的思念寄托在淚痕之珠中,日日掛在脖間。阿嘉的母親年逾六十,在歷經了人生的苦痛與歡欣之後,也再次追求幸福,勇敢地牽起愛人的手。
這些小人物的愛情雖然平凡,卻很真摯,不同的愛情色彩讓更多觀眾產生共鳴。
《海角七號》沒有龐大的明星陣容,沒有巨額的投資和顯赫的導演, 卻在追求平實與求真中創造了奇蹟,值得電影人學習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