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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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熱播電視劇《小歡喜》頻頻登上熱搜。就在昨天，「喬英子跳海」的情節再次引發了大家對於家庭教育和親子關係的大討論。
一時間，劇中的母親宋倩成為了很多網友「討伐」的對象：
而實際上，在電視劇開播之初，宋倩的風評可是與現在大不同。
宋倩本身是北京重點高中的金牌物理老師，個人能力極強，家庭和事業哪個也沒落下。為了更好地陪伴和輔導女兒衝刺高考，她辭職做了培訓班老師，給孩子量身定製學習規劃和目標。
除了規劃和提供指引，在生活上，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為女兒燉煮補品，可謂盡心儘力。
更令人驚嘆的是，英子還在小學的時候，宋倩就已經未雨綢繆，攢錢買下了四套北京學區房。就算不上班，她在家躺着收租也可以保證孩子衣食無憂。
相比於有些父母只會嘮叨孩子為什麼不努力，只會給孩子壓力卻沒法提供更多實質幫助，宋倩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了深謀遠慮。她自己早就走在了孩子的前面。
有目標，又有執行力，同樣也嚴格要求自己。這樣一個奮力為孩子謀未來的宋倩，又為什麼淪為大家口中「令人窒息、毀掉親子關係的母親」？
原因恰恰在於，她模糊了「培養」和「控制」的界限。
01
「我就是想要逃離你」
英子是學霸，成績在學校數一數二，是傳說中的「別人家孩子」。
而她的母親宋倩則是現在社會裡典型的焦慮母親，整日擔心孩子的未來。
宋倩最大的希望便是女兒能夠考上清華北大，而英子卻懷着一個航天夢，想成為航天員，探索外太空的未知和神秘。
擁有堅定的目標，並且願意為之不斷努力、灌注心血，相比於很多迷茫不自知的青年人，英子顯然是優秀的。
但是，在宋倩看來，英子的愛好完全是不務正業，是在耽誤時間。
為了高考，宋倩對英子實行高壓管制，禁止女兒參加喜愛的天文活動、不許女兒拼航天模型。彷彿女兒的人生中除了高考，再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
高三誓師大會，有個環節是讓學生們在氣球上寫下自己希望並放飛。英子寫下的願望是「CNSA」（中國國家航天局）。
宋倩卻立刻潑冷水：「寫這玩意兒幹嘛？來，就寫高考一定能上700分。」
英子不情願放棄自己的夢想，你來我往的爭執下，氣球被不小心擠破了。
這一刻，無論是夢想，獨立人格，還是自我選擇的權利，全都像氣球一樣，「啪」的一聲，碎在了空氣中。
在失眠、焦慮、抑鬱的第34天，一直懂事的乖乖女英子，終於因為媽媽反對自己考南大天文系而情緒崩潰、離家出走，最後甚至要跳海自殺。
母親宋倩追在女兒身後，聲嘶力竭地問她：「你為什麼非要去南大啊？」
「我就是想要逃離你！」女兒決絕的話語讓宋倩呆愣在原地。相信，在當下，原本執拗的宋倩，滿心剩下的只有受傷、崩潰還有不解：
為什麼這個為女兒傾盡所有的好媽媽，最後卻成了那個最被嫌棄的人？
所謂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幫助孩子掌控人生，合理避坑，讓他們少走彎路，這件事本沒有錯誤。
甚至，相比於有些家長秉持「快樂教育理念」放養孩子，宋倩努力訓練好孩子的生存能力，幫助他們擁有更從容的後半生，這樣的做法可能更能讓孩子受益終身。
但是，比一手掌控更重要的是懂得適時放手。
父母對於孩子的管理，究竟是為了幫助他們更好地成長，還是為了家長自身的個人滿足，這樣的界限需要好好把控。
「只要孩子快樂我就快樂」，「孩子過得好比什麼都重要」，這是無數父母的生活準則。
他們愛得熾烈、無我。
但是，父母之愛，本該是成就「自我」的。這個「自我」，不僅在於讓孩子擁有自我，更在於父母也應該在這段關係中擁有自我。
宋倩反覆地告訴女兒：這個世界上媽媽最愛你、你是媽媽的驕傲、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是媽媽唯一的希望……
她將一切人生價值和喜怒哀樂都寄托在女兒身上，這種「犧牲自我式」的愛與關懷本就容易讓人產生負擔。
而自覺付出一切的宋倩，還要求英子必須做出對等的回報，要求女兒考上自己期望中的好大學和好專業，甚至要求女兒亦步亦趨地走在她規劃好的人生路上。
宋倩把女兒緊緊攥在手裡，她忙着用自己的愛去給孩子規劃人生，卻沒有問問孩子真正想往哪個方向走。
02
「我並不想殺害她
我只想結束那種窒息的生活」
那麼，父母模糊界限、控制過火又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2019年3月，Hulu新劇《惡行》開播，劇中主角是一對苦命卻樂觀的母女：
女兒Gypsy身患多種重病，染色體缺陷、肌肉營養不良、智力低下、癲癇、嚴重哮喘、睡眠呼吸暫停甚至是白血病。虛弱的Gypsy每天只能坐在輪椅上，進食需要通過腹部的餵食管，睡覺都離不開呼吸機。
單身母親Dee Dee則對女兒不離不棄。她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照顧重病的女兒，不知疲倦地帶着女兒奔波於家和醫院，為女兒尋求生的希望。
《惡行》劇照
一個遭遇無數苦難的家庭，仍找到了繼續生活下去的方式，並保持着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這似乎是一個完美的勵志故事。
然而直到Dee Dee死於謀殺，警察介入調查才發現，女孩Gypsy完全是一個能跑能跳的正常孩子，是母親Dee Dee用謊言將女兒囚禁在輪椅上十幾年。甚至為了讓女兒得重病的謊言不被戳穿，Dee Dee剃光了女兒的頭髮，拔掉她的牙齒，每天還要給女兒喂大把本不用吃的藥片。
《惡行》劇照
而殺死Dee Dee的人，正是女兒Gypsy。
原來，Gypsy從小到大，都不能決定自己的生命。直到此時，人們才明白，在這起慘案背後，還有一個被所謂母愛而毀掉的人生。
更令人脊背發涼的是片頭註明的：真實事件改編。這意味着，世界上真的有孩子在這樣變態的家庭中長大，最終不得不採取「弒母」的激烈手段換取自由。
現實中的母女
如今，現實中的Gypsy正在監獄服刑。穿着囚服的她留起了長發，甚至在一年內增重了14磅，看起來更精神、更健康。
對於母親Dee Dee，Gypsy曾有過這樣一句評價：
「對於一個真正患病的小孩來說，Dee Dee絕對是一個完美的母親。但問題的關鍵是，我沒有生病。」
「我只是想結束那種生活，歸根到底，我並不想殺害她，我只是想結束那種窒息的生活。」
03
真正的父母之愛
是一場得體的退出
Gypsy的案件固然是極端情況，但控制欲卻是在很多父母身上都真實存在。拋開劇中病態的母女關係，這部劇同樣給我們畫出了一條家庭教育的紅線：
每一個孩子，都是自由的靈魂、獨立的個體，他們值得擁有自己的選擇。父母能夠給予愛，卻沒有權利控制和決定他們的人生。
曾經，綜藝上朱雨辰媽媽對於兒子360度無死角的控制讓人震驚。兒子年近四十，母親仍然沒有界限感地過多參與孩子的生活，希望兒子和自己永遠親密。
畢業於北大和美國常青藤大學的高材生王猛，12年不曾回家，拉黑父母6年，發萬字長文控訴父母控制自己的人生。
孩子是父母的附屬品嗎？
父母有權決定孩子的未來嗎？
最好的親子關係是否該「親密無間」？
教育學者尹建莉曾提出：
真正的父母之愛不是對孩子的恆久佔有，而是一場得體的退出。
而沒有距離感的父母親情則將孩子緊緊縛在一張名為愛的網裡，令人窒息。
父母是孩子天然的港灣，是他們躲避壓力、傾訴煩惱、尋求理解的最後歸宿。然而，千萬別讓這港灣變成牢籠。
父母能給孩子提供的，是讓他們放手嘗試、不怕失敗的底氣與資本。
而父母不能剝奪的，是讓孩子自由試錯的機會和權利。
保持界限和尊重，允許他們去選擇自己的人生。做一個絕佳的後盾，給予他們愛、建議和支持，或許，這才是父母子女間，本應呈現的狀態。
紀伯倫有首詩歌，現在拿出來讀正好：
你的孩子，其實不是你的孩子，
他們是生命對於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
他們通過你來到這世界，
卻非因你而來，
他們在你身邊，卻並不屬於你。
你可以給予他們的是你的愛，
卻不是你的想法，
因為他們自己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護的是他們的身體，
卻不是他們的靈魂，
因為他們的靈魂屬於明天，
屬於你做夢也無法達到的明天。
——《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