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初代網紅: 有人演電影代言迪奧, 有人嫁作富婆已退圈

電影快訊 1040℃

撰文/ 趙怡然

編輯/ 嵇國華

阿沁和男友分手、衝上熱搜的那天,李佳桐想起十年前,自己讀初中,住在西北一個曾是著名煤炭生產基地的地方,備受中考煎熬。 她算是阿沁最早一批粉絲。那時阿沁還叫王清媛,十四五歲,瘦小,喜歡拍照。檯燈下和衛生間是她最常拍照的地方,照片傳遍QQ空間和百度貼吧,是許多同齡女孩的頭像。李佳桐當然也看到了,覺得還算特別,認得出來。但認真喜歡上,還是因為一張照片。那張照片里,阿沁穿木耳邊白裙子,齊劉海,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對鏡頭笑。

那還是互聯網的純真時代,人們能為一張照片,一首歌,甚至是一段文字,就喜歡一個人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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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沁是初代網紅的代表,這代網紅崛起於2005年至2010年間,是部分90後的共同記憶。那些年的造星之地還是貼吧、豆瓣和天涯,和微博抖音相比,平台與算法的干預不多,也更封閉,紅不紅更多是人民的選擇。

比如2005年創建的豆瓣,至今仍保持輕運營風格,平台存在感並不強。再比如以漂亮女生聞名的空素(空間素材)吧,經常舉辦吧花選舉賽,到那天,到處是女生照片,花團錦簇,眼睛都看花了。 照片之外,文學和音樂同樣是走紅法寶。在那個資訊、娛樂相對匱乏的年代,這是創造與才華的體現。儘管如今看來,那些圍繞諸如「悲傷頹廢」「為情所傷」的創造力可能並不顯得高級。 生於1987年的CK沉珂是其中先驅。符合所有對初代網紅的典型印象。 如果打開百度,搜索「非主流」,你會發現,其誕生時間竟然精確到日,2007年10月7日。一個最為大眾所接受的解釋是,那天是CK沉珂那首廣為流傳的歌曲發行的日子。雖然發行8年後,這首歌被列入網絡音樂產品黑名單,依法查處。但在當時,這的確是一首在大眾層面流行起來的歌。傳唱度不亞於同時期的《有沒有人告訴你》《愛轉角》和《不能說的秘密》。 那一年,全國統計在冊的計算機達5940萬台,網民人數1.37億,網民數佔全國人口的比例首次突破10%。網吧和網遊的虛擬貨幣交易是重點監管對象。BAT還是BAT,三家公司的市值先後超過100億美元。20歲的沉珂那時極有聲望,是少男少女心中的「教主」。許多人給她寫信,說她好酷,喜歡她喜歡的東西,把見她稱為「朝聖」。當年學生逃學的新聞報道,很多都會提這個名字,說她引起一陣不良風潮,是社會毒瘤。

一次沉珂點進一個網站,竟然看到自己的名字,下面是幾萬個不同IP的陌生網友留言,他們字裡行間流淌着愛意,令她十分迷惑。「我不明白我們有什麼關係,是看了我的哀怨日記,覺得我可憐?還是有相似的感受,把我當成精神寄託?」 阿沁則對走紅顯得驚喜,之前常說的一句話是,「謝謝大家喜歡我,謝謝大家。」

沉珂的不自覺是初代網紅的共性,也是與當代網紅的本質區別。 那時的互聯網世界彷彿初生,混亂無序。他們獨自來到這,展示或表達,走街串巷或紮下帳篷,身後拖着的作品都是自己。從這一層面說,初代網紅都是創作者,創作者只能表達自我。至於之後引發的崇拜欣賞、共鳴感動、不屑一顧、目瞪口呆,都是附屬品、身外物。 沉珂當時的作品幾乎都是日記。她是湖南邵陽人,據說有四分之一愛爾蘭血統,家境優越,有阿姨,住億萬豪宅。她的文字充斥「生活猶如一場夢」「命運高高在上」「孤獨中陷入迷途」「一切都是空虛」等表述,但如果有耐心費勁地看完,其實是許多人青春的共性。 她在作品《沉》中說,父母做醫藥、皮革、房地產,涉獵很廣,很有錢,也很忙。而她從小住寄宿學校。十歲時的暑假,難得回自己家。一回家就哭了,直到父親臉色沉了,才立刻停下來。還有令許多人羨慕的「愛爾蘭血統」,讓她讀小學時被同學欺負,扔石頭,罵小雜種。 可想而知,沉珂當時並不開心。初代網紅被允許難過,不惑,甚至掙扎。粉絲欣賞的是才華,拿她當五千多玫瑰中的一朵玫瑰,獨一無二,因此顯得寬容。沉珂覺得黑色包容萬物,安全,於是穿黑衣服,眼睛也塗黑,對着電腦屏幕微閃的光,投身另一個世界。她把自己發到網上,有人說:「好美,好有才華,說的全是我內心深處的感覺。」有人說:「鬼啊!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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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幾次夢到阿沁,還滿心虔誠,為她製作相冊的李佳桐不知道的是,小蘿莉同時發過許多不乖的照片。在另一些網友記憶里,她「很小就有男朋友」「非常社會,罵人很厲害」。她有很多不討喜的面向,也並不避諱這點。只是隨着碎片化潮流的加速,大家更傾向記住那個乖巧的扮相。

很快的,移動互聯網來臨,直播短視頻取代圖片文字,成為新的更全面的載體。被一個碎片打動,愛上一個人,這件事的發生機會越來越小,趨向於零。

對於這些日漸消逝的純愛,網紅們恐怕也難說懷念。畢竟,當年的粉絲當真是愛的供養,他們並不付費,商業價值少得可憐。微博CEO王高飛曾轉發一條微博,指出中文網站圈裡最沒價值的兩群用戶,其中一群就來自豆瓣。 當代網紅更像運營思維驅動下的服務業,杜絕任性。有時姿態迎合到恨不得在你耳邊喊:「你喜歡什麼樣子,我就可以變成什麼樣子。」美妝美食還是健身萌寵,要變現還是做IP,先想好,再生產,目的明確,粉絲粘性高和購買能力強,那自然更好。今時今日,這條網紅流水線已經非常成熟,相當規範。規範到想讓誰被了解,誰就很難不被了解。 而「人設」正是隨之興起的一種出廠參數。在廣告和電商成為收入主要來源的今天,無論是維持細分賽道優勢,還是呵護用戶感受,都靠它。

平台日漸強勢,粉絲日漸苛責。昔日天馬行空的初代網紅,來到新的時代,也分化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其中的佼佼者,當屬林彎彎和晚晚。從功利角度看,她們被認為以走紅網絡為起點,完成了常人難以實現的階級躍遷。

林彎彎完成躍遷的標誌是參演院線電影。2015年,她與江一燕、鄭愷合作的電影全國上映。影視圈門檻之高,不用多說。林彎彎參與錄製《天天向上》時,主持大張偉說,以前每次逛淘寶,看見好多寫着「林彎彎同款」的,不知道什麼路子,今天終於見到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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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和南笙、張辛苑並稱「豆瓣三女神」的晚晚,則嫁給一位收藏家,婚後一同創立木木美術館,成為亞太藝術界最受國際關注的40位年輕人之一 ,並被Dior官宣香氛世家大使。如今,晚晚的頭銜是「知名藝術策展人」,再不是黑料滿天飛的「豆瓣網紅」。

阿沁屬於另一類。

輾轉美拍、微博等多個平台後,如今的她,化着精緻的妝容,拍着新潮的vlog,比以前更親和、更專業。有粉絲記得,她剛錄視頻時,懵懵懂懂,聲音都怕抬太高。如今,穿得入時,在鏡頭前與蕾哈娜擁抱,陳奕迅閑談,奚夢瑤拍廣告,笑吟吟的,已然是神氣十足的女孩子。

而在被她親手拆穿前,男友劉陽同樣在新的體系下遊刃有餘。他常說自己出身底層,學歷不高,16歲踏入社會,在倉庫搬貨,但十分努力。「努力」這個詞和「深情」一樣,通過許多具體場景,反覆展現,比如別人下班去酒吧,而他在學習。因此17歲成為酒店部門管理者,19歲進了銀行,24歲站上風口,抓住紅利,成為短視頻全網播放量超20億的博主,月入百萬不成問題。相當勵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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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後,追隨者們啼笑皆非,都說當初覺得他善良熱情,積極向上,從不懷疑,還把他的視頻發給男友,質問他怎麼不學學,如今尷尬萬分。

但裝乖的不只劉陽。目光投向劉陽之外,當代網紅幾乎沒人不上進,沒人不專一,當然也沒有人不陽光不快樂。

這是現在的行情。在艾瑞諮詢統計中,2018年,粉絲規模在10萬人以上的網紅數量,較去年增長51%。其中,粉絲規模超過100萬人的頭部網紅,增長達23%。競爭相當激烈,任何潛在的黑點,都有導致掉隊的風險。

曾有記者問淘寶網紅薇婭,「為什麼你精力這麼好呢?」薇婭一臉雀躍地回答:「因為我結婚了,有安定感。」記者形容這是「飽滿、熱情,且堅定地站在主流價值觀一邊。」

這有點像李誕口中知識分子和藝人的區別:你可以挑戰多數人,代價是少賺幾個億。

而沉珂已經基本退出網紅圈了。

她曾自嘲,「要不大家還是叫我陳珂吧,嗨,當年真是太中二了,現在早不整什麼沉落的玉了。」語氣輕鬆。如今,她已踏入三十,不穿一身黑,養貓,有一對兒女。童年一直折磨她的恐懼,看上去似乎消退的差不多。

但她又說,其實經常想起那個沒有太多噪音的互聯網,大家揣着對未知新鮮的好奇心,生澀又友善。「那個時候沒有太多消遣,分散人的真心,大家都在做真實的自己,也在認知另一個真實的自己,痛苦是純粹的痛苦,喜悅是樸實的喜悅,和空虛無關。」 而對於更多像李佳桐的網友而言,熱搜上的阿沁恍如隔世,又恍如昨日。雖然許久沒見,有些面生,自己也早已沒有當年那種心境,李佳桐還是覺得異常氣憤 。她一向對明星出軌漠不關心,此刻卻激動得連發數條微博,大罵道:「哎呀!是她呀,真是氣死我了!這個渣男!」倒像回到一心一意維護她,為她四處和別人吵架的日子。

還有人叫她「時代的眼淚」,代表那些隨時光流逝,時代變遷,轉瞬即逝的美好的人或事,就像時代流下了一滴眼淚,讓人心生懷念。 這已比絕大多數阿沁的粉絲都顯得真摯多了。畢竟在阿沁微博下,一位自稱粉絲的網友留言道,「阿沁加油!振作起來,不會耽誤拍雙11開箱吧。」

(李佳桐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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