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謙卑之心奮力前行 三位大師分享乾貨寄語青年電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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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浙江國際青年電影周已於11月17日落幕。其間,由寧浩、劉恆、濱口龍介三位行業大咖帶來的大師課,不僅真誠地分享了自己的人生歷程、創作經驗,更為青年電影人的成長與發展提供了有益的指導。有的電影,為何能直指人心?它們是如何創新方式拍攝出來的?身為青年電影人,該如何堅守初心,又將面對怎樣的挑戰?浙江新聞客戶端記者走進大師課,記錄了那些分享、提問與思考。

寧浩

把最真實的東西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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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浩

自小喜歡畫畫的寧浩,年輕時的夢想就是去北京學美術。報考大專的時候,命運卻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畫畫學了這麼多年,竟然是色弱。陰差陽錯之下,他被北京師範大學成人學院錄取,學的專業是影視節目製作。

如今回過頭看,只能感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在浙江青年電影周大師班上,面對和他當年相似的年輕人,寧浩的「金句」倒豆子似地張口就來:「我對青年創作者沒什麼好告誡的,你想怎麼拍就怎麼拍,拍你最想拍的東西」;「這個行業,有才華是不會被埋沒的」;「我一直沒堅定說我要做導演,我也不想當」;「現在還有願意花自己錢拍電影的導演,我覺得很高興」;「拍電影是『走』出來的,不是靠腦子『想』出來的」……

現場聽眾頻頻大笑鼓掌,寧浩的狀態愈發放鬆。13年前,他從劉德華的「亞洲新星導計劃」中脫穎而出。現在,他用自己的「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支持着更為年輕的優秀創作者們。

前四部影片,一直在往裡墊錢

寧浩回憶,最拮据的時候,身上只剩下2000元錢。為了畢業後留在北京,他開始學習拍照,學習拍MV,居然用臨時租來的機器做出了精良的音樂專輯。

2001年「玩票」的短片《星期四,星期三》獲得了當年北京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導演獎和中國大學生電影數碼媒體競賽銀獎。一直對未能就讀美術系耿耿於懷的寧浩,這時有一種「被表揚了」的感覺,「發現這個事兒我能幹,才慢慢轉移了注意力。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堅定說我要做導演。都是拍着看,試試。」

話雖如此,事實上,從第一部《星期四,星期三》一直到讓他聲名鵲起的《瘋狂的石頭》,寧浩都是自己貼錢拍的。《香火》原本計劃投資150萬元,萬事俱備,卻慘遭撤資,於是他把攢下的3萬元血汗錢全投了進去,一邊扔錢,一邊鬱悶,暗暗罵自己,「活該,誰讓你喜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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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讓寧浩斬獲了東京銀座電影節最佳故事片獎以及第25屆香港國際電影節DV數碼單元金獎,原以為找投資會更順利一些,結果拍攝《綠草地》,他又遭到了投資方的第二次撤資。他和另一個朋友,湊了20萬元,《綠草地》才勉強開拍。因為資金嚴重短缺,劇組只買得起薄款帆布蒙古包,蒙古包不擋風,夜裡不得不靠燒牛羊糞取暖;接二連三遭遇翻車事故,劇組很多人都受傷骨折;製片主任走了,他就請一個司機當製片主任;副導演離開了,他就請當地的老師當副導演,勉強拍完了《綠草地》。即使到了《瘋狂的石頭》,已經有了劉德華的投資,但錢到最後依然不夠花,他又把自己的錢貼了進去。

寧浩被自己的編劇批評,是農民式的自給自足,難以為繼。但他覺得這沒什麼。「你連錢都不願意花,你能為電影付出什麼?我前幾天在杭州碰到《平原上的夏洛克》的導演徐磊,他也是自己掏錢拍的電影。現在還有願意花自己錢的導演,我很高興。」寧浩說。

有觸覺的東西,拍得更得心應手

寧浩說,最喜歡自己的兩部作品,一部是《瘋狂的石頭》,一部是《心花路放》,前者讓他學會「往後退一點」,後者包容度比較高,以文化為材料,和好萊塢文化進行了對撞。

現場的對談嘉賓、中國美術學院影視與動畫學院副院長劉智海,是寧浩的大學同學。劉智海回憶,在拍攝《心花路放》前,寧浩跑了許多城市,到杭州探訪自己時,兩人在西湖邊,把腳浸在水裡,劉智海聽寧浩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旅行見聞」,「電影差不多90分鐘時間,寧浩跟我講了80分鐘,說這次的旅行太有意思了,碰到了這個人、那個人。電影上映時,我感覺自己也經歷過那場旅行一般。」

「有觸覺的東西拍得比較得心應手。」寧浩說,而拍攝《心花路放》之前的那次旅程,正是讓他產生「觸覺」的東西。他也告誡在座的浙江學子:「電影是『走』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它是一種身體行為,不是一種大腦行為。」

憑藉這種「觸覺」創作,才有了《我和我的祖國》里最受觀眾歡迎的短片之一《北京你好》。寧浩說,自己對2008年這一年印象最為深刻,當年發生了汶川地震和奧運會兩件大事兒。這麼快的時間裏,要集全國之力去抗震救災,還要舉辦奧運會,辦好哪一件都不容易。「這個民族經歷了很多苦難,才有了今天這一點點的成績。人生也是這樣,能有一點點成績,一定是因為之前的不容易。我想表達的就是那種『不容易』的感覺。」寧浩說。

團隊對故事進行了激烈的討論,最早的設想是寫一個賣奧運開幕式黃牛票的人。寧浩想起,作家王朔曾寫過一個亞運會的故事,於是聯繫王朔要了版權,最終在那個故事的基礎上,加入了汶川元素,變成觀眾現在看到的版本。

勸青年電影人,不要迎合市場

對於浙江,對於杭州,寧浩一點也不陌生。

浙江電影這些年走到全國前列,寧浩對浙江的青年電影人也支了不少招:「把你最想拍的東西發揮出來到最好就行了,拍攝短片不要背任何包袱。藝術作品是比長處的,不是比完整性的,一個長處會蓋住你所有的問題。」

過去,電影是拍給影迷看的,而2018年光浙江的觀眾人次就達13786萬,比上年增長10.28%。電影早已不再是影迷的狂歡,受眾慢慢出現分層。因此,寧浩勸青年電影人,不要迎合市場。「市場是迎合不了的,中國市場這麼大,你把最真實的東西拍出來,市場自然會接納你,會給你留有空間。之前有個導演說片子太長,怕影響排片,我聽了挺失望的,如果你覺得它應該是長的,你就不要考慮那麼多市場的東西。《瘋狂的石頭》那時候只有4000塊銀幕,現在有6.6萬塊銀幕,增長了約20倍。這個時候,觀影需求和市場發生了變化,更多樣化了。」

寧浩認為,當下的創作環境對年輕人是非常有利的,「你放心,不會錯過機會的。一個人一生有很多機會,關鍵是你把自己做好。這個領域我沒有看到被埋沒的人才,是個人才他一定會出來,人才有他該走的路,也有必然要經歷的路,你過分看重一個機會的話,那麼你還不是一個人才。」

機會不是過了就過了。寧浩希望在座的年輕人不要把人生寄希望於一個偶然的事件。他說,沒有某一個故事改變了他的人生,他的人生最終是在自己的掌握之內的。

劉恆

未來對手或是人工智能

劉恆

看着自己的講座主題《優秀劇本創作與成功編劇的養成》,66歲的劉恆打趣說:「這個題目,猛看有點像獼猴桃銷售手冊啊!但今天,大家愛問什麼,我都會盡量真誠作答。」引得台下笑聲一片。

很多圈外人也許不太了解劉恆,但作為編劇界的前輩,創作過《菊豆》《秋菊打官司》《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少年天子》《金陵十三釵》《集結號》的劉恆是很多編劇的偶像。《雞毛飛上天》《在遠方》的編劇申捷就說過,劉恆是自己最喜愛的編劇。難怪,來聽他講座的大咖雲集,《戰狼》《戰狼2》的編劇劉毅、《分手大師》《銀河補習班》的編劇俞白眉、《滾蛋吧!腫瘤君》編劇袁媛……都特意趕到杭州富陽區的富春山館,聆聽劉大師的「指點」。

他的大師班「乾貨」很多,對於青年導演、青年編劇和想入行的年輕人,給出了很多中肯的建議。

首先是關於創作的,劉恆給出了寫出好劇本的秘訣:「怎麼才能寫出偉大的作品?有人吭哧吭哧寫一輩子也寫不出來,但也有人可能一紙成名。有一個規律是必然的,那就是認真的、精心的閱讀,這是寫出好劇本的第一步。閱讀是寫作之母,誰都不是生而知之的。在閱讀的過程中不能固步自封,『雷達』要不斷升級,勤奮的人才能獲得最寶貴的信息。」

接下去是關於心態的,劉恆結合自己的經驗談到,編劇的工作就是「苦行僧」。「有的人成功是機緣巧合,有的人是善於利用資源,但我覺得真正起作用,是你的奮鬥精神,能忍受孤獨和寂寞。我寫作時,就喜歡把自己鎖在屋裡,高度自我反省,實時判斷自己的不足,彌補自己的不足。而實時鞭策自己的人,才能堅持走到文學的終點。」他回憶道,自己當年創作《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的時候,是把自己關在六樓一間沒空調、沒電梯的小房子里,「寫到高興時大笑,寫到悲傷時流淚。」

劉恆真摯地分享道:「對影視行業有追求的人,希望大家有一顆謙卑的心。這個社會,不可能是完全公平。有的人獲得多,有的人少一些,非常正常。不要嫉恨聚光燈下的人,那些是別人應得的,而當你站在了聚光燈下,一定要想着站在陰影里的人。每一個導演的成功,背後都有別人的努力。」

最後,是關於編劇的未來。劉恆提到,美國視頻網站「網飛」依靠數據收集,根據觀眾的喜好來創作劇本,「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編劇別太高看自己,未來的對手可能是人工智能。」

現場有不少青年編劇和劉恆聊起創作中的困惑無力,甚至是自卑感和挫折感。劉恆在鼓勵與讚賞的同時,還不時給青年電影人潑起冷水。他甚至有些殘酷地說,道路永遠是崎嶇的。不要奢望有人把你推向成功的道路。遇到挫折孤身奮戰時,依舊要給自己一個肯定,咬牙堅持,奮力一搏,「我的信念是,失敗又怎樣?你依然可以從頭再來。」

濱口龍介

請相信傾聽的力量

濱口龍介

「看過《夜以繼日》的同學們,有人要向我提問嗎?」1978年出生的日本導演濱口龍介擁有一張娃娃臉,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幾歲。他語速飛快,配上日語獨特的發音,說話時就像打字機般「噼里啪啦」作響。

在浙江傳媒學院桐鄉校區,他甫一落座,先向同學們提出上述問題,隨後又解釋了這麼做的緣由:「我並不是一個擅長『侃侃而談』的人,我需要別人向我『提問』,我才會說。」

這與他在浙江青年電影周大師班講座的主題——「聽的力量」形成微妙的互聞。即使他是當天的主角,但他還是想先「聽聽」別人怎麼說。他更在課堂一開始就播放了自己早年製作的紀錄片《海浪之音》里的片段,在沒有任何翻譯的情況下,讓浙傳學生們僅僅通過「聽」來揣測主人公談話的內容。

大多數影迷知道濱口龍介,恐怕是從2015年瑞士洛迦諾電影節上大放異彩的《歡樂時光》開始的,四位業餘女主演獲得了該屆電影節的最佳女演員獎。該片獨具匠心之處,在於運用工作坊的形式,與一群業餘演員共同創作了整個作品。工作坊的「學費」同時也是影片的啟動資金,既經濟又有創意。日本權威的 《電影旬報》將之列為年度十佳第三名。

濱口龍介說,《歡樂時光》的成功,正是來源於「傾聽」。

故事要從2011年3月開始說起。當年,日本發生大地震,海嘯、核電站爆炸事故接連發生,濱口龍介和導演酒井耕受委託前去拍攝紀錄片。然而,攝製組5月份趕到受災地後,發現當地已沒什麼可拍攝的了。

「我們採訪了很多人,有的人說自己受災不嚴重,只是『房子被水衝掉了』,他們覺得自己還算走運,畢竟生命還在;而那些真正失去親人的受災者,往往沒辦法用言語來表達他們的痛苦。」攝製組陷入了「不知道該問什麼問題,不知道該拍什麼」的絕望中。

後來,兩位導演不再問具體的受災程度,而是轉而問:「你們經歷過什麼」?

「我們剛播放的片段,是一對姐妹在回憶,回憶她們居住在後來被水沖走的房子里的時光。她們看過的美麗的夕陽、風吹動的麥浪、附近的車站……回憶是美好的,她們的語調非常輕快,然而這一切都不存在了。」正是通過這樣的「傾聽」,觀眾才知道受災者真正失去的是什麼。這也是濱口龍介第一次意識到「傾聽」的重要性。

他很快萌生了新的想法:「這些紀錄片手法,是否也可以用在電影上?」2013年,濱口龍介與其他幾位專業人士共同組織了一個即興演技工作坊。工作坊里的17位學生均來自不同的年齡和階層,有大學生、上班族、主婦、退休老人等。他們利用8個月的周末時間,共同製作出長達5小時的電影,即後來蜚聲影壇的《歡樂時光》。

工作坊既不討論演技,也不訓練台詞,只要求參與者相互採訪、彼此傾聽,不僅要向真實的演員提問,也要向劇中的角色提問。《歡樂時光》最初是有劇本的,隨着演員彼此間的了解增多,對角色認識的加深,濱口龍介就不斷改動劇本,前後共改了6個版本。他說,「傾聽」不僅僅讓演員更了解角色,更為彼此建立起信任,更輕鬆地在他人面前表露自己。

去年,濱口龍介的第一部商業電影《夜以繼日》與觀眾見面,雖然是一部商業片,但他依然強調「傾聽」的力量:「導演要傾聽演員,給他們選擇權。不能因為我是導演,當演員有權說『不』,卻強制他選擇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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