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大家最近都會被一部電影《隱入塵煙》刷屏,「麻繩專挑細處擰,厄運專找苦命人。」這是大多數人觀影后的感慨。
無聲的隱忍、四處輾轉的土房、粗糙的雙手甚至撐不起家的形狀,《隱入塵煙》在冗長的鏡頭中道盡了苦難,也讓我們看到了沉默中相濡以沫的兩個人在這片並不富饒的土地上慢慢衰老。
一生最重,不過飽餐與被愛,再簡單不過的詮釋卻讓我們看到了生活的本質:把握當下,自在過活。
浸在沉默里的愛情頌歌
一個任勞任怨的西北漢子與一個寄人籬下的殘疾女人相親結合,這就是主角馬有鐵和曹貴英故事的開始,沒有體面的婚禮和酒席,一張扭捏的合照就是他們婚姻的證明。
兩人婚後相處沒有想像中的轟轟烈烈,而是大多時間都把日子浸在沉默里,是你進城我寒風凜冽的守候,你蓋房我添磚遞瓦的陪伴,你抽血我無可奈何的心疼,這般細碎的日常,卻足夠讓我們看到愛情的真摯純粹。
在手上用力印下的麥穗花,在快完工的家門前咀嚼過的窩頭,在雨夜保護土磚摔在一塊兒的跤,在溝渠一起洗凈泥垢的彼此,如此貧苦的生活,卻也浪漫溫暖,沒有海誓山盟的俗套,更沒有戒指玫瑰的奢華,有的只是相視一笑過後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
少言寡語中的相濡以沫,讓我們感受到了愛情的震耳欲聾,平靜而綿延不斷的日子亦是牢不可破的愛情象徵。
困在底層下的無聲反抗
背朝黃土,面向未來。一方黃土養育了一代又一代西北人,土地和自然無疑是慷慨的,它們沒有任何偏見,馬有鐵和曹貴英在這片土地上揮灑的汗水都能得到回報和饋贈,日復一日堆積土坯製作的磚塊,也支撐起了他們家的形狀。
現實的殘酷、村民們的冷眼旁觀,他們受到的種種不公都能在這片土地里慢慢消解,可總有不滿足的人理所應當的消耗着他們的善良。
比如馬有鐵不計回報的一次又一次給村裡財主兒子獻血,對方只給了一件大衣作為補償,最後馬有鐵還清了大衣錢並要求財主把欠給村民的工錢結清,卻換來了冷嘲熱諷。
再如馬有鐵的哥哥自掏腰包為馬有鐵申請八十平米樓房,馬有鐵再三拒絕無果只能無奈看着哥哥一家在新房裡手舞足蹈。
又如影片最後貴英落水,村民們寧願坐在橋頭聊家常也不願拉上一把,落魄的有鐵面對村民所謂的好言相勸也只能陷入無盡的沉思與沉默。
生命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兩位卑微善良的人結合在一起,從「動物」般的失語到恢復「人」的尊嚴嘗試自力更生地生活下去。
影片的開頭兩位主角是沉默的,後來貴英面對吸血的財主抓住胳膊反抗,雖然結果不盡如意,但是他們卻邁出了尊嚴的第一步。
以德報怨的生活態度,並沒有迎來生活的轉機,他們只能在彼此的善良中相偎相依,共同看到生命的希望。
存於美夢中的自由人生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有鐵和貴英對自然的珍視也貫穿全篇,從冬雪到夏雨,季節交替中唯有二人真心永恆不變。孵化小雞的光斑照滿了不大的房間,掩映着二人欣喜的臉龐,那是他們對生命的敬畏與渴望。
每次輾轉搬家,他們都會小心翼翼的捧上燕巢,這是他們對家最簡單直白的理解。環境變換,舊人依然,此以為家。
貴英去世後,有鐵還完了所有的錢,最後把陪了他一輩子的驢放生野外,這讓人想起了余華筆下福貴的牛,福貴的牛沉默的馱着過往活下去,有鐵的驢獲得自由卻又頻頻回頭,它只能踱步在這片廣袤的黃土上,走不出去,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就像最後選擇隨貴英而去的有鐵,終其一生,默默無聞的去世,像一捧黃土一樣寂靜無聲。歸去匆匆,像一粒黃沙,被肆意揚起,隱入塵煙又無跡可尋。
也許沉睡的有鐵正做着一個甜蜜的夢,夢裡故人相逢,家燕歸來,簇擁的麥子花正開的奪目耀眼。
《隱入塵煙》這部作品把苦情紮根在現實里,在黃土上開出了文學的花。不避諱最殘忍的現實,也沒掩蓋最耀眼的人性光輝,讓我們看到了在苦難中像野花一樣肆意搖曳的生命,反觀不缺物質的我們,為何不在這個萬物生長的世界裏自在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