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上青雲》: 不是女性電影, 而是一個關於尊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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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上青雲》作為一部排片量僅2.3%的女性題材文藝片,能夠在哪吒一枝獨秀的暑期檔獲得兩千萬票房,已屬不錯的成績。近日,這部影片終於上線全網,許多沒有機會到影院觀看電影的觀眾也都慕名前往各大視頻平台點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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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影片講述的是獨立自主有追求的青年女記者盛男(姚晨飾演),一次意外後被檢查出得了卵巢癌,北漂多年的她卻僅有三萬存款,無奈接受了自己不喜歡的工作,自此開始了一段尋找愛欲與自我的旅程。

許多人為這部影片貼上了「女性主義」、「女權」、「激化性別對立」這樣的標籤,可在我看來,與其說這是一部女性主義電影,不如說它是一個關於尊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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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並沒有太多女性主義色彩

應宇力在《女性電影史綱》里寫:所謂「女性電影」,並非單純指女性導演的或是以女性為主角的影片,其準確的含義應該是由女性執導,以女性話題為創作視角的並且帶有明確女性意識的電影、錄像、DV和多媒體實驗作品。這個觀點或許不那麼權威,但女性話題和女性意識一定是女性電影中必不可少的。

在過去我們廣泛認可的女性電影中,《末路狂花》展現了女性意識的覺醒;《卧虎藏龍》揭示了女性對父權社會的反抗和對愛與自由的追求;《穿普拉達的女王》則是講述了一個別樣的女性職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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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上青雲》和上述影片不同,在女性話題上它並沒有太多着墨,與女性意識相關的內容也是少之又少,顯然並不符合女性電影的定義。

影片中可以體現女性主義色彩的大概是這麼幾個片段:一是聽到路人說27歲之後的女性是大齡剩女,男性卻是黃金單身漢後,盛男將手中的垃圾袋扔向對方;二是梁美枝讓盛男將水果搬到行李架上後,說了一句「這麼能幹難怪沒有男朋友」,她回罵道你有病啊」;三是圖書館裏,盛男直白地對劉光明表達了性慾;四是在與四毛髮生關係之後,她還需要通過自我撫慰達到高潮。

除此之外,沒有更多。如果僅僅因為主角是女性,從女性的視角講述故事,就說它是一部女性主義電影,未免太過片面。

並且圍繞在盛男身邊的重重挑戰,包括突如其來的疾病、拮据的經濟、糟糕的原生家庭、空虛的愛欲、理想與現實的碰撞……這些困境,並不是女性獨有的,如果換做是一個男性,同樣成立,它是每一個人都有可能遇到的現實情況,盛男的這些遭遇,和她的女性身份並沒有太大關聯。

如果要強調影片的女性主義色彩也很容易,可以這麼改:家長認為女孩沒有必要讀太多書,好強的盛男卻更加努力考取了博士學位;到荒山因為是女性差點受到侵害;和李平談合作因為女性身份被貶低……

但是這樣一來,就流於世俗了,成了第二個「蘇明玉」,所以,不那麼「女性主義」,恰恰成了它的一大優點。

這是一個關於尊嚴的故事

石山上燃燒着的麥垛、頂着「信息鍋」的瘋子、人均消費25塊錢的曼哈頓購物大街、臨水而建的不倫不類的歐洲城堡式別墅……這些人事物為電影增加了許多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展現了濃濃的黑色幽默。

影片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有自己不同的尊嚴觀。

對於四毛來說,發財、成功是他獲得尊嚴的必要因素。四毛曾經心懷理想、獲獎無數,卻逐漸沉入現實的泥潭當中,為了金錢和人脈,他甘願向那些傻瓜權貴低三下四。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比賺錢更加重要,這是他實現自我、建立尊嚴的基礎。

劉光明是一個悲劇人物,影片一開始,他大談時間、靈魂和世界,文藝的氣質博得了盛男的好感,後來才發現,他只是一個可悲的「偽文青」形象,作為不被尊重的上門女婿,他只能像個小丑一樣在眾人面前一次次當「神童」、背圓周率。

他唯一的尊嚴是通過貼照片在鞋柜上、故意坐到棺木前,以接受他人並非出自本心的鞠躬而獲得。即使有過跳樓嘗試自我解救的行為,也因為缺乏勇氣只敢站上二樓,最後非但沒有死成,反倒摔斷了腿成了更加荒誕的形象。

梁美枝,身為母親卻完全沒有一個母親該有的行為。她整日忙於保養,最關心的是如何保持年輕美麗,給不了女兒任何幫助,反而像個沒長大的小孩一樣要賴着女兒。她的內心極度渴望關注和認同,這種關注和認同無法從家庭當中獲取,因此她走向了外界,李老的一句「年輕漂亮」就讓她心花怒放,這正是她的尊嚴立足之處。

而盛男呢,是一個叛逆的理想主義者,她擁有高學歷、豐富的知識和崇高的理想,但這一切並沒有給她帶來足夠好的生活。正如姚晨所說,她的強勢源於鬱郁不得志的憤怒。她在泥潭中不斷掙扎,自命清高,認為「眾人皆醉我獨醒」,卻不得不接受現實情況。於是她接下了那份並不喜歡的工作,於是她在愛情破滅之後轉身離去,在最後終於與自己、也與現實社會和解。

對於電影中的每一個人物來說,尊嚴的表現方式都是不一樣的。儘管現實殘酷,手段各異甚至幼稚,但他們都在想辦法去獲取自己所認為的尊重。

在影片女性主義的標籤下,其實講述的是這樣一個關於尊嚴的故事。如何在現實的泥沼中維持尊嚴、如何獲得尊重、如何實現自我是每一個角色都在探尋的問題。

薛寶釵說「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而電影展示的卻是:好風未必會有,想上青雲還是得靠自己的雙腳。

影片最後瘋子說的「我愛你」,其實是盛男對自己說的,在經歷過低谷之後,她終於領悟到了生活的真諦,不再恐懼死亡和未知,向未來張開了手臂,不管現實如何,都要微笑着走下去。迷茫、脆弱是所有人都會遇到的困境,只有學會與自己和解、與生活和解,才能在絕境處大笑三聲,才能登上「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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