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本影評|韓國電影《寄生蟲》: 仇富? 革命? 現實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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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蟲》真正的厲害之處在於——電影在不給出任何具有說服力的理由的情況下,成功地喚醒了人們天然的仇富情緒並舒緩中產們因富有而產生的道德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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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主義

我記得有文章以這樣的標題開頭——《寄生蟲》的成功是現實主義電影的沒落。這說得既正確也不正確,正確的地方在於這位作者意識到了所謂的金棕櫚得主《寄生蟲》離真正的現實主義相去甚遠,而不正確的地方在於恰恰在於這個提法已經暗含了「《寄生蟲》是現實主義電影」這一基本前提。

在我看來,任何,把《寄生蟲》與現實主義相聯繫的觀點,才是導致現實主義電影沒落的敗壞因素,而《寄生蟲》本身根本談不上現實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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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寄生蟲》似乎講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正宗的韓國故事,氣味、北韓、地下室、印第安、英格力士、韓國高考等等,但是這些隱喻——我更願意稱為符號——隱喻在於「隱」,它存在解讀空間,而符號則相對狹窄,它的含義幾乎是確定的,這一點在《寄生蟲》里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完全從故事中剝離出來,或是換成別的符號,絲毫不會影響敘事。這些符號僅僅起到裝飾作用,僅僅只是顯得故事深刻,強行拓展電影的可解讀性。

另一方面,不少人還真從電影的蛛絲馬跡中解讀出大量的「深刻內涵」,諸如德意志美利堅與殖民歷史,我不得不指出,這些所謂的「深刻內涵」脫離故事仍然成立。那麼,深刻的不是電影,而是繁雜的符號本身。

也正因為這些符號,無論它們淺顯與否,沒有與故事共同構成情景——一種可深入其中體驗人物狀態的環境,使得電影變成了導演的自說自話。同時也斬斷了故事的在地性——這個故事可以發生在東京、紐約,要做的僅僅只是換上一套相匹配的符號系統。因此,《寄生蟲》既不是現實主義的,也不是韓國的。

仇富與道德焦慮

現在,再回過頭來審視這部電影,導演好像一位技藝精湛的雜耍者,使這些含義明確到不言而喻的符號,成為了高效精準的矛,直接擊中觀眾的同情心與愧疚之感,以嚴厲的導師的口吻提出警告,濺得熒幕前在座的各位中產滿臉唾沫星子。

也許很多人並不介意,但我擦擦臉,不得不指出,真正像電影里一家的窮人是看不到導演的苦口婆心,這種想像他人的苦難不過是有錢人的意淫——我物質滿足了,進而我還要緩解道德上的焦慮。

《寄生蟲》的思路很簡單,但也因此而變得十分有效——着重描繪階級的巨大差異,一邊是如何如何的貧窮悲慘,一邊是如何如何的富有安逸。更有意思的是,窮人儘是聰明到極致的狡詐,而富人全都是愚蠢到極致的白痴,這很好解釋,正如我前面提到,源自對他人苦難的想像。

傻呵呵的富人是中產者的自我貶低,以此換取道德上的心理平衡,以抵消富有所帶來的負罪感——沒錯,《寄生蟲》的基本理念是:富有即原罪

而如此沉着冷靜、不擇手段、膽大心細的窮人,是前來定罪的審判官,這才是他們的使命,而不是憑藉自己卓越的能力走出地下室。未經宣判的的罪行是不成立的,罪名:富有,量刑:死刑,立即執行。

自我貶低還不足以緩解道德焦慮,因為這樣僅僅只是放低了身份而沒有針對富有做出判斷,只有在熒幕上電影中虛假的象徵性地因為富有而死亡才是對症下藥,簡單來說就是富人必須死。

這樣,《寄生蟲》的不同觀眾皆得到了虛幻的滿足——不那麼富有的觀眾被撩撥的仇富情緒在死亡中得到慰藉,而那些足夠富有的中產階級觀眾眼裡,他們的道德焦慮也在死亡中得到緩解。這就是《寄生蟲》一片叫好的原因,大家從電影中得到了各自想要的,觀眾愛看他們愛看的東西。

但是,這樣的敘事是危險的,存在着隱患——天然的仇富情緒無法通過虛假的死亡徹底根除,而中產的道德焦慮也僅僅只是被緩解,電影提供的是激烈的對抗,熒幕上可以隨意隨時結束這一切,而對抗的思路則不會因為電影結束而消失。這才是真正令人後怕,你我皆清楚,激烈的對抗意味着什麼——死亡。

革命

片名《寄生蟲》,從劇情的角度看,「寄生蟲」指的是金家人像寄生蟲一樣寄生在朴社長家,但金家人反倒是有反客為主的意思,有着強烈的取而代之的意願。你心生同情進而懷疑到底誰才是寄生蟲,或者大喊「朴社長一家才是寄生蟲!」,那麼恭喜你,終於體會到了這部電影的終極要義。

把城裡人有產者視為寄生蟲,在近現代史中是有先例的——歡迎進入紅色的革命敘事!

《寄生蟲》可以一分為二,分界就是那通雨夜中打來的電話。儘管導演已經很努力地加快第一部分的節奏,但是仍然拖沓至極,至少與後半段不斷轉折的情節和龐大的信息量相比是極不相稱的。

第一部分並沒有太多可以說,它出色地完成了貧富兩級的基本描繪並逐漸完成「寄生蟲」這一概念的構建。第二部分,即在雨夜接通屋外前管家的電話之後的劇情,才是全片的核心,電影的解讀也通常圍繞着這一部分展開。

前管家雯光夫婦與金姓一家,他們本是站在統一陣線上的窮人,都是朴社長一家的寄生蟲,但在兩家人互相知根知底之後,衝突便爆發了——由於先前的「不正當競爭」,雯光夫婦對金姓一家展開了報復。

毫無疑問,報復只會招致更激烈的報復,一場革命從這裡開始醞釀。暴雨後回家的金澤基,看到了一路上的慘狀,一個精心設計的長鏡頭展現了這一切,通常我們會在戰爭片中看到類似感覺的鏡頭。

接下來的劇情,可以這樣描述——寄生蟲們內部殘酷無情、毫不寬容的內鬥,其結果是更為強勢的一方勝出,入主肥美的朴社長家,不甘失敗的一方奮起反擊,以自殺式的恐怖主義行徑展開終極報復,暴力的火焰從下往上的蔓延,引發了革命,企圖顛覆現有的秩序。

這裡瀰漫強烈的「階級鬥爭」意識,暴力與不寬容被寄生蟲們貫徹落實。雯光丈夫從地下殺完人走上來的畫面,與美酒、音樂剪輯在一起,這近乎是直白地表明了這樣的革命是反文明反人類的。

然而匪夷所思的是,我們並不清楚寄生蟲們究竟想要什麼樣的社會,就像片中無緣無故被殺掉的人——求求大家別在對氣味執着了,不尊重他人根本不是殺人的理由,況且這到底是不是不尊重也尚無定論。

在基宇的憧憬中,我們看到寄生蟲所期待的僅僅只是取而代之,渴望成為下一個朴社長,擁有舊別墅,和父親團聚,象徵性地解救困在地下的其他寄生蟲。這根本不是新的圖景,故事的再度演繹毫無革命性而言,歸根到底,寄生蟲們並不清楚自己的訴求,只是依靠情緒去盡情破壞。

那麼,這個結局無法令人信服——既會招致熱情洋溢的激進主義者批判其妥協與不徹底,也會受到冷靜謹慎的保守主義者指責其暴力與不妥協。

作者|鈴鼓先生的橡皮頭

曾經如此蒼老,而今風華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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