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歌后彭佳慧含着淚在台上唱起了《夜空中最亮的星》，當她身後的大屏幕開始逐幀回放歷屆金曲獎的頒獎畫面時，我們知道，那是一種紀念，更是一種告別。
文 | 李禾子
校對 | 宋子軒
編輯 | 安西西
43歲的阿美族歌手張震岳站在舞台中央，將印有「沒有人是局外人」的橫幅高舉過頭頂。他身穿民族風格服裝，緊閉雙眼，眉頭緊皺，模樣十分動情。「熟悉回家路，何時變得殘破；小女孩你別哭，牽着你一起走……」這首阿岳發表於2013年的歌曲，此刻飄蕩在台北小巨蛋上空。所有人都明白，他在做着某種聲援和抗爭。
第28屆金曲獎頒獎典禮一開始，似乎就迎來了當晚的一個高光時刻。幾個月前，台灣政府頒佈的傳統領域劃分辦法使原住民的活動領域被大大擠壓，兩者的矛盾繼而上升為後來頗受關注的凱道遊行。從紅毯到典禮結束，這一主題幾乎貫穿金曲獎始終。
作為一個移民城市，台北的包容度與多樣性同樣體現在金曲獎。過去28年，這個以公正著稱的音樂獎項一直在兢兢業業地評選出當年華語樂壇最優秀的音樂作品。它同樣是20多年來華語樂壇風雲變幻的見證者。不論是港台和大陸流行樂的力量對比，還是實體與數字間越來越大的銷售差距，舊的秩序已然在瓦解，新的規則也在萌芽與建立。
去年的歌后彭佳慧含着淚在台上唱起了《夜空中最亮的星》，當她身後的大屏幕開始逐幀回放歷屆金曲獎的頒獎畫面時，我們知道，那是一種紀念，更是一種告別。
金曲獎上的大陸藝人
從5月16日金曲獎提名公布起，不少人發現名單里多了許多大陸藝人的身影，如被認為是金曲獎黑馬的郭頂，因《中國好歌曲》而知名的許鈞，新晉獨立廠牌草台回聲旗下的二人組合Mr. Miss，曾與汪峰、許巍、黃綺珊等人有過深入合作的製作人秦四風，以及黃子韜多首歌曲的製作人宮閣等。
不過早在1990年第1屆金曲獎舉辦之時，當時的主辦方台灣行政院新聞局還僅允許「在台灣地區有居所，並有半年居住事實的中華民國國民和香港居民報名」。到1997年，金鼎獎併入第8屆金曲獎之後，才開始在部分獎項放寬國籍限制，並完全開放中國大陸及其他國家的華人報名。
直到1998年，金曲獎終於取消了參賽者的國籍限制，並規定「只要作品於台灣地區首次發行者均可報名參選」，當年的影音產業局也回應，這樣修訂是為了使金曲獎發展為國際性音樂活動。同年還有另外三個金曲獎歷史上具有標誌意義的變革：增設獎金（出版獎獎項獲獎者獎勵新台幣15萬元、個人獎獎項則獎勵新台幣10萬元），首次採取現場直播方式播出（TVBS-G取得當年的轉播權），報名件數首度突破千件。
△ 金曲獎對參賽者地域要求的變化
這是繼第25屆金曲獎的李榮浩獲得最佳新人、李健《風吹麥浪》編曲趙兆獲得最佳編曲人之後，中國大陸藝人再次得到台灣音樂最高獎項的肯定。儘管早在2001年，那英就曾獲得第12屆金曲獎最佳國語女演唱人獎，成為金曲獎史上第一位獲此殊榮的大陸女歌手，並憑藉歌曲《心酸的浪漫》獲得最佳作詞人獎，但與李榮浩、趙兆等人不同的是，當年歸屬金牌大風（後於2014年被華納音樂集團併購）旗下的那英，其作品更多是台灣流行音樂工業流水線下的產物，審美取向也更接近當時的港台流行樂。
△ 李榮浩在本屆金曲獎上的表演。2014年，他曾獲得第25屆金曲獎最佳新人獎。
大陸音樂製作人進入金曲獎評審視線的一個標誌是在2004年，王菲加入EMI之後發行的專輯《將愛》使得張亞東同時入圍了第15屆最佳編曲人和最佳專輯製作人兩個獎項；在後來2010年的第21屆金曲獎上，張亞東又憑藉給莫文蔚製作的專輯《回蔚》入圍了最佳專輯製作人獎，趙兆也憑藉這張專輯中的歌曲《溜溜的情歌》入圍了當年金曲獎的最佳編曲人獎。
直到2013年第24屆金曲獎，常石磊憑藉林憶蓮專輯《蓋亞》一舉摘得最佳編曲人獎和最佳專輯製作人獎兩個獎項，這也是當時金曲獎對大陸音樂製作人為數不多的肯定。
之所以認為2013年李榮浩和趙兆的獲獎具有轉折意義，是因為不論是李榮浩當年的專輯《模特》，還是李健的專輯《拾光》，其幕後團隊均由大陸製作人主導，前者也幾乎是由李榮浩自己包辦。這不僅是有着成熟唱片製作經驗的台灣唱片工業對於大陸音樂製作水平的肯定，也顯示出在這個越來越扁平的世界，兩岸音樂人的交流日漸便利和頻繁，大陸音樂製作水平也大有後來居上之勢。
在昨晚揭曉的第28屆金曲獎獲獎者名單上，幾個頗具分量的獎項，如最佳演唱組合獎（獲獎者Mr.Miss）、最佳專輯獎、最佳作曲人獎及最佳演奏錄音專輯獎（三個獎項獲獎者均為秦四風），可以說都是上述現象的證明。
△ 秦四風在第28屆金曲獎上
受到重視的數字專輯
繼今年2月格萊美允許僅通過流媒體發行的作品取得報名資格後，金曲獎也終於向數字專輯敞開了懷抱。
幾乎是從第1屆開始，金曲獎就在反覆強調參賽者的報名條件，即作品必須是台灣地區首發的實體唱片。雖然近幾年隨着互聯網及流媒體的發展，選擇數字發行作品的藝人越來越多，但金曲獎一直沒能邁出接納數字專輯的那一步。直到去年，第27屆金曲獎首度開放了以數字形式發行的作品報名最佳年度歌曲獎，「凡只要在中華民國境內三家以上合法數位銷售平台上架之作品即可報名」。
在今年的金曲獎報名開始時，主辦方文化部影視及流行音樂產業局（簡稱影音產業局）終於宣布，全面開放數字專輯的報名，不再將形式局限於CD。只要作品取得「國際標準錄音錄影代碼」，登錄報名系統即可參與評選。影音產業局認為這樣不僅有利於辨識作品發行時間，也鼓勵了作者登記歌曲，便於保護著作權。
近年來，台灣的數字專輯發展的情況如何？可以先來看一組數據。
國際唱片業協會的報告顯示：近年來台灣的數字音樂銷售增長穩定。數字音樂收益連年增長，五年前年度收益約2.5億新台幣，去年已經上漲到14.6億新台幣。與之相對的是實體唱片的不斷萎縮，從2010年的16億新台幣已經降到8.6億新台幣，實體音樂銷售終被蓋過，從過去七成降到了如今的三成。可以說，數字音樂消費在台灣已經成為主流。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將數字專輯納入評選範圍，金曲獎也越來越重視拓展其自身的播出渠道。
在去年之前，金曲獎還從未將轉播權授權給大陸的任何一家公司，不論是有線電視台還是網絡視頻平台，其直播渠道也基本是台視、華視、東風衛視等幾個有限的台灣本土電視媒體。2013年開始，金曲獎首次授權本土以外的電視媒體進行轉播，包括香港電視廣播有限公司擁有的J2頻道，馬來西亞Astro擁有的Astro AEC及Astro全佳HD頻道，華人文化產業投資基金（CMC）控股的星空華文傳媒旗下的星空衛視頻道。
去年，金曲獎第一次將轉播權開放給了大陸的網絡視頻平台樂視音樂和阿里星球，當時的阿里星球應用還名叫天天動聽-阿里星球，且直播不提供網頁版，只能通過應用中的天天視聽-直播板塊收看。目前，樂視音樂第26屆金曲獎回放頁面的播放量為590.7萬，阿里星球的播放量暫時無從考證。
今年金曲獎則將大陸地區的轉播權授權給了騰訊視頻Live Music。從騰訊視頻的直播頁面來看，共有3,391,483人觀看了直播，播放數達到了39,084,302次。
△ 騰訊視頻Live Music金曲獎直播頁面截圖
成為宣傳主導的在線推廣
互聯網不僅在影響着人們的聽歌方式，對於藝人來說，發行及宣傳渠道也在慢慢發生改變。這一點，也尤其反映在金曲獎的「外來客」，大陸藝人身上。
自去年11月在兩岸同步發行新專輯《飛行器的執行周期》之後，郭頂所在的唱片公司環球音樂便開始為其制定在台灣市場的宣傳策略，為金曲獎預熱。其中一項便是利用Facebook進行宣傳。郭頂的Facebook專頁開設於去年10月，每月最多會有20條推送內容，和他微博的更新頻次基本相當。截至目前，共有2,747人關注了他的Facebook專頁，且在很多推送下方都會有幾十條評論和上百個贊。對於郭頂來說，在利用Facebook積攢除大陸以外地區的人氣方面，他顯然是個受益者。雖然最後在金曲獎未能有所斬獲，但也因此獲得了不少關注。
△ 郭頂Facebook專頁截圖
實際上，對於許多台灣藝人來說，Facebook等線上平台早已成了他們最主要的宣傳途徑，其地位好比大陸微博。對於成長在新時代的年輕藝人來說，在線推廣的效果已經遠遠超過了廣播、電視乃至線下見面會，佔據了宣傳的主導。
對於郭頂這樣國際唱片公司旗下的簽約藝人來說，他們在宣傳與推廣方面能夠便利地進行資源共享，可以說具備了先天的優勢。但對於一些獨立音樂人，他們也在尋找適合自己的推廣方式。
Mr.Miss所在的草台回聲創辦於2009年，是一家年輕的獨立廠牌，CEO戈非認為台灣同樣是這支組合需要加強宣傳的地區。「我們在台灣沒有分公司，所以沒有辦法做很深入的宣傳。」他曾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因此，他最後選擇了創辦於台灣、已在大陸建立分公司的Street Voice（街聲）旗下的版權代理機構派歌，作為Mr.Miss作品在台灣的數字發行和推廣代理。之所以選擇數字發行及推廣代理，也是草台回聲看中了線上推廣在宣傳中重要性。
根據派歌的反饋，台灣聽眾主要通過Street Voice官網、KKBox、Omusic、Apple Music等線上音樂平台收聽Mr.Miss的音樂；這些聽眾大部分介於15歲至35歲之間，其中大學生和白領居多。
專業的版權代理平台能夠反饋給客戶精準的受眾信息，不過對於版權維護起步較晚的大陸來說，現階段尚缺乏好的數字版權代理及宣傳平台。不過隨着版權保護意識的加強，一定會有更多專業平台出現，線上推廣得到更多助力也將不會是遙不可及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