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有一部院線電影,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沒錯,魚叔說的就是《攻殼機動隊》。
魚叔剛看完,就有一籮筐的話想同大家分享——
攻殼機動隊
Ghost in the shell
魚叔承認,這部電影的視效很好。
維塔數碼負責打造本片視覺,依舊維持業界頂尖水平。這家公司的履歷光輝燦爛,曾打造過《指環王》、《金剛》、《阿凡達》等等。
本片開場,就是一場讓人眼花繚亂的視覺盛宴,讓人血脈噴張。
這個未來世界,做得不比原作差。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更加華麗、科幻。
寡姐扮演的少佐,站在高處指揮行動。
接下來的動作也是高度還原,脫下外套風衣開跳,跳的動作也是一模一樣。
寡姐這一身,可不是沒穿衣服,而是熱光學迷彩。
簡單說,就是一種高科技,可以讓人隱身,融入周邊環境而不被發現。
說到改編,對於原著黨來說,恐怕是要失望的。
這不是寡姐作為一個歐美面孔,適不適合扮演東方面孔的問題。
也不是肉色秋衣褲顯得臃腫的問題。
而是,故事的核心產生了變化。
必須承認有些場景的確是百分百還原的。
但皮囊之下,承載了不一樣的內核。
原作的內核是哲學級別的,但真人版就是部超級英雄片。
《攻殼機動隊》故事設定在未來。
全世界被信息網絡連為一體,人類的各種器官、組織都可以人造,而且比真的還好用,人造組織稱為義體。
義體人、人類、機械人共存在地球上。
很多人選擇接受一定程度的義體化改造。
身體出了問題,分分鐘修復。
因此, 很多人脖子後面都有着與網絡連接的端口(就像電腦上的USB接口),
身體純粹成為了一個容納人類靈魂的容器。
為了打擊高科技犯罪行為,公安九課成立。
影片的主角,寡姐飾演的少佐,隸屬於公安九課。她是全方位的義體人,從義體軀幹到電子腦。
但是,與機械人不同,她具有靈魂。
這就是故事發生的大背景。
少佐這次作戰,是因為被操縱的傀儡機械人叛變。
本來只是具有陪伴功能的藝伎機械人,突然具有暴力行為,
綁了主人,還強行從他的大腦中下載數據。
少佐帶領小隊出場,突突突幾下,就打敗了機械人。
她的隊員也都個個給力。
巴特(皮魯·埃斯貝克 飾),有電子眼。
工作中,與少佐配合默契;生活中,又是少佐的貼心摯友。
公安九課的負責人,荒卷(北野武 飾)。
經過幾起類似的案件,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問題的關鍵並不是K.O.幾個機械人;
他們到底是由誰指使,而幕後主使又想從這些人的腦子中獲取什麼東西。
少佐一直追查不到幕後大boss。
電影中,兩條線索並行,最後兩條線索相遇。
第一條線,是少佐對於自己的身份認同。
第二條線,是少佐帶領公安九課一路追查幕後大boss久世。
原來,久世跟少佐淵源頗深。
電影中設定,少佐是第一個實驗成功的全身義體化的人類。她擁有電子腦。
但是,與機械人不同的是,她有靈魂。
既然如此,她就符合人類一切特徵,有喜怒哀樂。
但是,少佐也深知自己與身邊的人不同。
創造她的科學家們奪走了她的回憶,她是一個沒有回憶的人,因此,她經常陷入對自我的認知危機當中。
我知道我有過去,我會弄清楚我是誰。
她沒有回憶,因此第一條線索,就在於她一直糾結於自己的身份、回憶等問題上。
導演在此處,似乎十分強調回憶對於一個人身份的重要性。
在導演眼中,找回了記憶,就等於找回了自己。
而反派大boss久世,在本片中被設定為不甘被拋棄的實驗失敗品,他也是一個義體人。
不過,充滿怨念,想要在信息中獲得永生。
而且他被改造前,是少佐之前的小夥伴。
這樣,電影中的兩條線,就產生了交集。
但是這種設定,也完全瓦解了原作中宏大的世界觀。
最終,少佐找回了自我之後,仍舊願意為了維持地球安全世界和諧而奮鬥,無比的正能量。
少佐,被好萊塢打造成了守護公平與正義的超級英雄。
原版的暗黑哲學內涵,全被瓦解。
1995年,押井守執導的《攻殼機動隊》可以說有劃時代的意義。
繼宮崎駿之後,它用成年人的視角和高深的哲學主題,打開了日漫的新世界。
這部神作啟發了另一部神作,《黑客帝國》。
《攻殼機動隊》被後人稱為,日本動畫不可逾越的高峰。被稱為「賽博朋克」的某種開創。
為什麼魚叔說,這次的改編電影不能讓原著黨滿足呢?
舉個例子。
比如,本片中也提及少佐一個人潛水的愛好。
在水中,她能感受到孤單、寂寞、甚至死亡的感覺,再重回水面,每次都有重生的感覺,這讓她感覺自己活着。
而本片就到此為止。
但在原作中,潛水之後,少佐對巴特說的一段話,才是關鍵。
說清了科幻內核下,人類的存在困境。
只要是科技能夠做到的,人類就會想辦法去實現。
彷彿這才是生命的內核似的。
可控的新陳代謝、強化的感官知覺、
異於常人的反應速度和運動能力、大幅提升的數據處理能力、
所有這些都要感謝歸功於我們的電子腦和義體的恩賜。
少佐作為義體人,闡明了科技對於人類的直接好處。
我們現在又何嘗不是如此,享受着科技發展帶來的便利。
但是,少佐也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什麼定義了真正的人。
正如有林林總總,部分才能組成一個完整的人。
而其中每一個部分都有千差萬別,才得以構成迥然不同之人。
異於他人的面容,下意識里的聲調,
夢醒時所見的手掌,兒時的記憶,未來的命運,
以及我的電子腦以及所觸及的信息海洋。
所有的這一切,孕育了我。
因此,少佐雖然作為義體人,但她的困擾,是作為一個人的思考。
個人意識的升華,使我意識到自我的存在。
同時也將我限定在自我之中。
(在束縛內伸展自我,也即盧梭定義的自由)
原作中的我是誰,是作為人類,作為一個獨特生命體,我是誰?
這是哲學意義上的。
我是我的軀體,還是我的思想,那我的思想又是什麼。
而電影中的我是誰,被導演改為,我少佐是誰?這很好解答。
於是有了少佐找回記憶找到親媽,成為素子的設定。
這是生物學意義上的。
這完全是兩條不同的路子,導演明知原作的高度無法企及,那就走另一條路,徹底繞過這個問題。
這個方法討巧嗎?確實有小聰明。
但也正是這樣的改動就難以抵達原作的高度。
少佐的身份形象,其實特別具有深意。
我們可能一生之中,總有睡不着覺的時候會想起這個問題,
我到底是誰?我為什麼活着?
我的肉體不是我,那我的精神呢,是我嗎?
少佐,作為義體人,她的身體是人造的,大腦(物質上)也是人造的。
只有,她的靈魂,可以定義她為她,不是別的其他什麼人。
可是,她卻開始懷疑自己的靈魂。
現在的我,
只是由義體和電子腦構成的虛擬人格。
我的存在,
終究也只是由周圍的狀況作出相應的判斷而已。
(正如笛卡爾說的,我思故我在。)
如果電子腦可以產生自己的Ghost,或者潛藏着ghost。
那讓我們相信自己存在的基礎,又是什麼呢?
比如,阿爾法狗能夠思考,有七情六慾,那麼他能否是哲學意義上的「我」?
電影中的久世,在原作中,被稱為傀儡師。
他是一個無實體的Ghost,即無實體的靈魂。
當傀儡師申請政治避難的時候,對方官員說你只不過是一段可以自我儲存的程序。
他的回答讓人害怕,有醍醐灌頂之感。
生命就像誕生在信息洪流中的一個節點。
DNA對於生命而言就像是人類的記憶系統一樣。
獨一無二的記憶,造就了獨一無二的人。
雖然記憶本身就像是虛無的夢幻,人還是要依賴記憶而存活。
當電腦已能使記憶外部化的時候,你們應該認真思考一下其中的意義。
在原作中,他之所以不斷挑事,找到少佐,是因為他有自己的理想。
他認為,即便自己可以自我複製,但是他仍舊缺乏生命存在的證據。
他請求與少佐結合,兩人合二為一,這樣在信息世界中永生。
為了生存,也為了物種間的平衡。
生命一直在不斷地繁殖和演變。
細胞不斷重複着死亡和再生的過程。
新陳代謝、成長變遷。
在它們死亡時,除了基因和後代,沒留下任何東西。
這是一種頑強抵抗各種毀滅性災難的防禦機制。
正如傀儡師說的,
我連接在一個龐大的網絡上,我自身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這也是原畫作者,士郎正宗在《仙術超攻殼》里提出的一個觀念:當靈魂脫離殼的約束後,就可以提升到另一個層次。
原作最後,
少佐換了一副軀殼,不過她站在高處說,
將要去哪裡呢,網絡無限寬廣。
這其實跟《超體》的結尾有異曲同工之妙。
就是個體突破個體軀殼的束縛,與世間萬物相融相連。
在這部真人版中,只執着於還原一些原作中的場景,而丟了原作的精髓。
不得不說,是個遺憾。
魚叔必須要為《攻殼》說句話,對它感興趣看了電影還不過癮的朋友,
請移步1995年版的押井守的劇場版《攻殼機動隊》。
或者,想要了解更多的魚友,可以從2004年的動畫《攻殼機動隊》第一季看起。
原作中,不僅體現了對人類存在,生與死的母題的思考。
還涉及了複雜的政治問題,科技與人倫、道德與犯罪等諸多問題,《攻殼》是一部百科全書式的動畫。
它強大的世界觀至今無人可以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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