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指揮家哈丁遇見鋼琴家郎朗,他們會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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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家丹尼爾·哈丁和鋼琴家郎朗相識多年、同台多次,近幾年卻鮮有一起演出的機會。因為「2024上海新年音樂會」,兩位大咖相聚上海,一道陪上海樂迷跨年。

12月31日晚,身兼飛行員之職的哈丁將「執飛」上海交響樂團,獻上一套東西合璧的曲目。現場除了郎朗坐鎮,還有竹笛演奏家唐俊喬加盟。這段旅行尚未啟程就已熱度爆表,音樂會開票三分鐘售罄,加座也迅速秒光。

這也是繼「2020上海新年音樂會」後,哈丁和上海交響樂團再次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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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丁、郎朗和上海交響樂團排練

「哈丁從神童變成了大師,是成功的範例」

音樂會上,郎朗將奏響拿手曲目——挪威作曲家格里格的《a小調鋼琴協奏曲》。這是作曲家唯一一部鋼琴協奏曲,描繪了北歐島國瑰麗的自然風光和純樸的民間風俗。

郎朗曾與西蒙·拉特、「大熊」蒂勒曼等多位指揮大家合作此曲,但和哈丁共演還是第一次,「他非常清楚地指出了樂隊需要做出的一些處理,上交反應很快,迅速發出了不一樣的漂亮聲音。」

兩人第一次相遇是在西班牙,和倫敦交響樂團巡演。哈丁當時對郎朗的第一印象是擅長交流,「他會傾聽樂隊里每一個人的聲音,每位樂手會感覺自己在和郎朗一起演奏,觀眾也能感覺到郎朗是在為他們演奏。」哈丁認為,獨奏家不僅要專註內在,還要思維開放,隨時注意周圍的聲音,仔細傾聽他人的演奏,「像郎朗這樣的人十分難得,我很珍惜。」

兩位音樂家都是有名的神童。「英雄出少年」用來形容哈丁最合適,他還曾被指揮大師阿巴多親稱為「我的小天才」。「很多神童(child prodigy)在成長過程中,child還在,但prodigy消失了。哈丁從神童變成了大師,是成功的一個範例。」自我調侃「老神童」的郎朗笑說。

「他的樂感極好,非常放鬆,我好像被帶得飛了起來。」唐俊喬對哈丁指揮的印象,同樣是準確、清晰。音樂會上,她將領銜竹笛與交響樂隊《繁華似錦》,用笛聲吹奏一幅繁花似錦、萬家燈火的美好圖景。

這是哈丁第一次指揮中國民族樂器擔綱獨奏的作品,和唐俊喬的合作像一次全新的歷險。他對中國音樂最早的記憶來自童年,一家常去的中餐廳常放傳統中國音樂,中國餐廳、中國音樂從此捆綁在一起,構成了愉快的童年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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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丁在排練現場

「人只能活一輩子,但我想擁有兩種人生」

除了遊刃有餘的指揮才能,哈丁的飛行員身份同樣被人津津樂道。從樂壇到藍天,他真正做到了「魚和熊掌」兼得。

來上海的前一個星期,哈丁還在開飛機。這個月當飛行員,下個月做指揮家——48歲的哈丁在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里自由切換。

「指揮家這份工作很美好,但指揮了25年後,我想留點時間給自己,做點不一樣的事情,換一換腦子。」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新手到開空中巴士(airbus),哈丁用了四年,如果不用指揮,而是專註學習,這段學習時間可以壓縮到兩年。

40歲那年,哈丁成功闖關,拿到了職業飛行員的執照,開始和不同的人群打交道,「人只能活一輩子,但我想擁有兩種人生。我做到了,唯一的問題是沒有假期了。」

飛行的時候,腦海中會回蕩音樂的旋律嗎?「不會。只有這個時候,我的耳邊是沒有音樂的。」對哈丁來說,飛行是音樂以外的一种放松、一種平衡。

「我喜歡坐飛機,但沒法開飛機。」每年全世界各地飛,飛機就像是郎朗上班的交通工具,根本算不清一年有多少時間在飛機上度過。但很遺憾,他至今沒坐過哈丁執飛的法航。

「你會相信我嗎?」哈丁突然轉頭問郎朗。「我當然相信你!」郎朗笑說。

郎朗41歲了。音樂之外的他最愛足球,喜歡看英超、歐冠,如今有時間也會陪快三歲的兒子玩足球。有意思的是,足球也是哈丁的最愛。他是狂熱的曼聯粉絲,在他指揮過的交響樂團里,很多音樂家是球迷,大家在業餘時間裏的最大話題就是足球。

不過,兩位球迷還沒有一起踢過足球。「我只會看,紙上談兵,就算踢也是對着空門來幾腳。」郎朗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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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丁、郎朗在採訪現場

「練琴一定要自內而外,發自內心地喜歡」

未來有可能像哈丁一樣當指揮嗎?郎朗迅速搖頭,「一個人要對自己的職業有清晰認識,要努力成為最想成為的人。藝術追求要純粹、要專一。這是成功的唯一途徑。」

比如練琴,到了郎朗這個年齡,很多人不再用心、不再專註。郎朗要求自己,不管身處世界何地,每天練琴兩小時,不管累成什麼樣,困成什麼樣,「不練很難受,好像沒吃好飯似的,甚至比吃飯還重要。」

「不練琴甚至有犯罪感。」唐俊喬在上海音樂學院有繁重教學任務,同時活躍在舞台上,練琴是她最放鬆、最享受、最幸福的時刻,晚上的工作室經常夜半有笛聲。

「很多東亞的孩子從小被逼着練琴,但是練琴一定要自內而外,發自內心地喜歡,才有可能練得下去。」郎朗說。

哈丁認同這個觀點。他有一雙兒女,小時候都學過音樂,祖母也花了很多心思陪着他們學習,但後來都放棄了,「這是很矛盾的:一方面,要成為專業音樂家必須刻苦練習;另一方面,練習的驅動力一定要來自內在,從外在去勉強孩子,是沒有好結果的。」

音樂之路一路走來,有過想放棄的時候嗎?「肯定有,我們是人又不是機器。有時候被逼得太緊了會有點小崩潰,但當我聽到音樂,我發現自己還是熱愛鋼琴,熱愛音樂帶來的喜悅。這個過程中,你會變成狀態更好的自己,不會放棄。」郎朗坦言。

「音樂之路需要我們不斷攀登高峰,路上有磕磕絆絆是挺鬧心的,一旦突破會覺得很幸福,你會發現音樂太重要了,沒法離開它,因為你在不斷通過音樂完善自我。」唐俊喬說。

哈丁認為,音樂人要盡量找到自發的感覺,不停地從內在找到對音樂的熱愛,「這種感覺有可能會消失,但總會找到,總會回來,你每次都會重新愛上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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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丁、郎朗、唐俊喬(右一)在採訪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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