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究竟有多無奈?

註:本文為格隆匯特約作家 金融民工 特約供稿

單飛的董宇輝,體面的俞敏洪。

東方甄選和與輝同行、俞敏洪和董宇輝的故事終於走向了終點。

去年年底開始,董宇輝和東方甄選就已經漸行漸遠——

又是開新賬號,又是開新公司,就在四天前,與輝同行還剛剛搬到了新的園區,董宇輝在視頻里感謝俞敏洪的大力支持。

但四天之後,董宇輝和東方甄選徹底「分手」。

從董宇輝,東方甄選的股價也大幅跳水,當天大跌23.39%,市值直接蒸發了30億港元,還被幾家知名機構立即下調了評級。

而相比去年年初東方甄選與董宇輝的關係尚未出現裂痕時,東方甄選的股價更是跌去了近90%,市值抹去了700多億。

這個代價,可謂極其沉重。

當然,東方甄選當時的巔峰定點,也是拜董宇輝所賜。

如今也算是如夢一場。

對於吃瓜群眾來說,唯一的慶幸大概是,新東方和東方甄選的「利空」算是出盡了,以後股價可能很難再因為董宇輝的言行舉止而波瀾起伏了。

但對於俞敏洪來說,過去的一個晚上可能並不平靜。

01

從結果上看,這次雙方「分手」可以說相當體面。

公告顯示,董宇輝同意用7658.55萬元收購「與輝同行」公司100%股權,這個數字是與輝同行截止6月底的凈資產數額。

然而從去年底成立,到6月30日,與輝同行凈利潤高達1.4億元,售價對應市盈率僅有0.5倍,這個價格可以說是相當實惠。

不僅如此,東方甄選免除了董宇輝的違約金、競業協議,還將給董宇輝提供場地、人員,以及「一套基於貨盤與供應鏈管理的系統」。

也就是說,以後哪怕與輝同行和東方甄選帶貨一樣的商品,也構不成違規。

但公開信一發,罵戰就又開始了,說董宇輝自己的公司還得自掏腰包花7000萬買回去,又是一輪口誅筆伐。

俞敏洪不得不出來解釋,「宇輝購買公司的錢我安排了,公司是送給宇輝的。」

在今天下午的東方甄選股東交流會上,俞敏洪說,剝離與輝同行非常遺憾,但確實不可避免。

「非常遺憾」和「不可避免」,道盡了俞敏洪的無奈。

將直播作為主要業務,也就註定了粉絲和流量,決定了企業的一切。

相比高高在上的股東,無處不在的粉絲,更類似於東方甄選的實際決策人。

就像俞敏洪說的,這次的體面,其實是傳播出一些善意,讓彼此都有更好的發展。

或者再直白一點,可以說俞敏洪是對董宇輝的粉絲「丈母娘」們投降了——

我放過董宇輝,你們放過我。一別兩寬,各自生歡。

這次「分手」,來得太快,但並不算意料之外。

2022年6月,董宇輝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將新東方從泥潭中拉了出來,一個月內就使得東方甄選粉絲數突破2000萬,銷售額破6億。

但好景不長,僅僅一年過去,這種模式就出現了大問題。

去年年底,董宇輝的「小作文」被東方甄選的小編質疑,隨後, 「丈母娘」和東方甄選之間展開了近半個月的「小作文」風波。

當時的東方甄選ceo孫東旭也開了直播回應,但態度不算太好,反而被人認為是夾槍帶棒,激化了矛盾。

「丈母娘」們憤而出走,幾天之內,東方甄選的粉絲就銳減近40萬。

後院起火的讓競品撿了漏,「丈母娘」們湧入高途佳品直播間,讓高途挖走董宇輝,高途佳品幾天內漲粉40萬。

最後,俞敏洪不得不兩天內兩次出面道歉,「揮淚斬馬謖」,罷免孫東旭,自己兼任東方甄選ceo。

再之後,董宇輝開了自己的賬號「與輝同行」,獨立於東方甄選運行,直至今日,與輝同行和東方甄選徹底分割。

02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句話可以說是俞敏洪面臨困境的最好註解。

在千萬級別的粉絲體量下,當年極小部分的粉絲有意無意的語言攻擊,都會讓東方甄選和俞敏洪不得不承受着巨大壓力。

但對於董宇輝和東方甄選的分崩離析,俞敏洪確實有着脫不掉的責任。

就像俞敏洪在交流會裡說的那樣,儘管他是新東方的董事長,但是基本不參與任何的日常管理和經營,只是有時間見個面,看看有什麼問題。

東方甄選由於急速生長,而且又是新的業務模式,使得在管理方式和利益關係平衡上出現巨大問題,最終導致了董宇輝和其他人的「離心」。

其實這件事本該在去年就已經解決,與輝同行和東方甄選的並立,早已為「小作文」事件畫上句號。

但沒想到,一切失控得如此之快。

在昨天的公開信裏面,俞敏洪說,他和董宇輝之間的溝通,至今沒有任何障礙,但複雜的輿論紛爭,加上少數別有用心的力量的引導和造謠,直接導致了東方甄選和「與輝同行」的隔閡。

而在今天的股東交流會裡,俞敏洪說得更加明白。

「最近大半年,東方甄選的粉絲和董宇輝粉絲逐漸勢不兩立,水火不容。」

同時,俞敏洪也遭到了嚴重的網暴,鐵公雞、虐待員工之類的言論,將俞敏洪塑造成了有史以來最兇惡的資本家和老闆。

哪怕是俞敏洪發通告,或在鏡頭前出現,甚至只是個人出去旅遊發視頻,都會有人跑來罵。

就連看似和平的評論區,都充滿了董宇輝的粉絲。

不管是出去旅遊,還是個人通告,董宇輝的「丈母娘」們如影隨形。

連俞敏洪評論區都是如此,東方甄選的處境也更容易想像。

東方甄選的任何動作,都進退維谷,表面上的gmv在上漲,但是面臨的環境卻更加複雜。

如果再這樣下去,無論東方甄選還是與輝同行,都是巨大的傷害。

而且這個傷害的根源,已經不是東方甄選於董宇輝利益關係的內部問題那麼簡單,而是來自外部的攻擊,也就是海量粉絲們的攻擊。

至此,除了讓董宇輝帶着與輝同行體面離開,避免繼續陷入無休止的紛爭,實現及時止損外,其他途徑已然無解。

不僅要讓他體面離開,俞敏洪還要低聲下氣送出超級大禮包,讓董宇輝的粉絲們感到他的滿滿誠意,感受到董宇輝勝利的、沒有委屈的離開。

因為他要做給董宇輝的粉絲們看。

這也是一個早已註定的結果。

只是這樣一來,東方甄選的股東們就不樂意了。

03

當然,俞敏洪與董宇輝體面「分手」成最終事實之外,也很多質疑的聲音。

最大的質疑,是俞敏洪以幾乎是,以白送+倒貼的代價把與輝同行送給董宇輝,是否涉及上市公司資產的「賤賣」?

雖然董宇輝對着東方甄可以說是有再造之恩也不為過,但東方甄選也是成就董宇輝的平台。

沒有董宇輝的爆火,或許就沒有東方甄選如今的成就;

但如果沒有新東方在線當初轉型做直播,也根本不會有董宇輝的出圈。

因為董宇輝本人從此至終就強調不想做網紅,他成為如今頂流網紅,只是誤打誤撞。

其實他們都是恰好中了直播流量紅利超級大彩票的幸運者而已,真的很難說誰欠了誰多少。

這是一個很多人都忽略的客觀前提。

與輝同行是在2023年12月小作文事件之後成立的,法定代表人是董宇輝,北京新東方迅程網絡科技有限公司100%持股,董宇輝本身沒有股權,只負責管理,然後新賬號的gmv計入東方甄選財報。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設計股權體系,可能這確實是對董造成不公平引起董粉絲認為受委屈的重要原因。

與輝同行半年就凈賺1.41億,而且還是在剔除了給與董宇輝分紅後的一半。實際上如果加上董宇輝的這一半,基本就相當於與輝同行半年賺了2.8億。

按照正常情況,那它1年利潤5個億應該問題。

按照市場對其他直播電商公司頭部主播的估值對比,如果是以收益法用20倍pe估算,那麼與輝同行的估值有100億,即使只用10倍pe,估值也有50億。即使是按半年賺1.41億的利潤水平來說,與輝同行的10倍估值也近30億。

這並非不可能,東方甄選的百億市值,按業績貢獻比例算,與輝同行的估值也占能幾十億,更別說東方甄選在高光時刻一度接近千億港元的市值。

還有比如主要依靠羅永浩這個超級大ip的交個朋友控股,流量和業績規模比東方甄選小一大量級,市值也有近20億港元。

當年李子柒事件中,資本對李子柒的估值也有50億。

如今董宇輝和他的與輝同行這個估值可能30-60億的核心資產,東方甄選只是幾千萬就送出去了。而且這幾千萬還是東方甄選公司自己出的,等於完全白給。

所以東方甄選的股東和很多外人疑覺得是屬於嚴重「賤賣」,也有一定道理。

不過一個客觀情況是,雖然董宇輝在未紅之前只是公司的一個普通員工,只有簡單的勞動合同約束,即使成名後公司給他了子公司「與輝同行」的董事地位,從法律來看他也有隨時主動離職的權力。

如果他離職,那麼為他成立的與輝同行公司就幾乎沒有什麼價值了。這是公告中對與輝同行的估值只有7658.55萬元的原因,因為這個估值中完全沒有包括「董宇輝」這個ip的估值。

只是問題在於,董宇輝的正式離職時間是7月25日,而這份估值報告的出具時間是7月24日。也就是說,在出具估值報告的時間截止時,董宇輝仍在職。

那麼這樣的估值竟然不把這個如此重大價值的ip價值估算在內,確實顯得不嚴謹。

另外還有個質疑是,既然剝離與輝同行了,為什麼又藕斷絲連?這背後到底有沒有貓膩?

有股東認為是不是在與輝同行獨立後不久,新東方就會參股與輝同行。

俞敏洪也在股東交流會上做了明確回應:「新東方現在、未來任何時候,都不會去持有與輝同行的任何一點股份,這種情況不存在。」

但實際情況是,此次剝離與輝同行,東方甄選不僅通過新東方跟宇輝的合作關係來幫董宇輝支付的,還免除了董宇輝的違約金、競業協議,還將給董宇輝提供場地、人員,以及「一套基於貨盤與供應鏈管理的系統」。等於就是不僅白送還倒貼了。

雖然按照俞敏洪來說,這是東方甄選對於董宇輝的一個善意。

但如此把一個半年賺1.41億,估值幾十億的資產如此大方白送還倒貼出清,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儘管這個資產(與輝同行)如果沒有董宇輝可能一文不值。

畢竟在當年支付寶打算從阿里巴巴中剝離出來的事件中,當初螞蟻是打算給阿里一筆極其巨額的分手費作為代價的,阿里的股東們為了利益,可一點都不客氣去千方百計爭取。

如今與輝同行從東方甄選中剝離,卻是一分錢都不用給,這難免讓人質疑。

俞敏洪在《致東方甄選股東朋友的一封公開信》說這個決定是經過雙方充分洽談並且經過董事會同意的,但其他股東會輕易同意嗎?他也說「導致了一些股東對我的失望和憤怒」,說明這事件實際情況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諸多的質疑,有待俞敏洪給出更詳細的答案。

04

尾聲

當董宇輝鐵了心要走,俞敏洪是留不住的,所以與其緊握,不如放手,起碼落得個好聚好散的體面。

這也是對雙方來說最好的結局。

只是董宇輝拿着2個多億的分手費高光單飛,或許還能繼續憑藉自己強大的ip打造出一個新的東方甄選。但對於東方甄選來說,問題還遠沒有結束。

董宇輝的離開,東方甄選業績數據就會突然少一大截進而對公司造成估值損害,接下來俞敏洪要靠什麼來盡量讓影響減到最低,如何挽回中小股東們的信任,將是讓他繼續焦慮的大難題。而他離他這些年一直叨念着想輕鬆體面退休的願望,也又變得更遠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