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淪落到直播帶貨籌集資金自救,陷入絕境的廣州恆大,究竟能否起死回生?

剛過去的周末,有兩條關於中國職業足球俱樂部的新聞信息,實在讓人唏噓。

第一條信息,是廣州恆大俱樂部由於拖欠球員薪水陷入准入危機,面對被迫解散的困境,俱樂部通過抖音直播帶貨籌集資金自救。不少鐵杆恆大球迷紛紛掏出真金白銀,用瘋狂下單支持俱樂部。這點欠款雖然只是杯水車薪,但蘊含著球迷為俱樂部活下去「有錢出錢」的美好願望。

廣州恆大隊通過直播帶貨籌措資金,應對準入危機。

第二條,是2023賽季上海海港隊的冬訓第一站,竟放在廣州恆大隊的訓練基地,廣州恆大基地還打出帶有海港碩大標識的歡迎橫幅,上面有着「申城正能量」「we are red 」等中英文字樣——勝利者的鐵蹄直搗昔日競爭對手的「大本營」,這真的讓人感覺太不可思議,甚至有些魔幻和諷刺色彩。

最強對手,曾經聯手上演「國家德比」

在中超聯賽的金元足球時期,恆大、當時還叫上港的海港隊,都是國內豪門勁旅,都不差錢,是當時「中超冠軍德比」的重要力量,更是一對「歡喜冤家」。

那個時候,上港俱樂部從恆大買個外援埃爾克森,給對方送錢也要客客氣氣——轉會完成後,廣州恆大隊也要站在道德高地進行官宣:「出於支持中超球隊打好亞冠,與廣州隊在亞冠賽場一致對外、為國爭光的考慮,經與教練組慎重研究決定,同意巴西外援埃爾克森正式轉會至上海上港足球俱樂部。」

2016年,廣州恆大即便是高價轉讓外援給上港隊,也要在官宣時佔據優越感的制高點。

那個時候,上海上港隊客場挑戰廣州恆大隊,想在廣州市區住個酒店都太難了,只能在郊區入住。比賽當天前往天河體育中心的路上,海港將士乘坐的大巴,會被恆大鐵杆球迷扮演的路人接連製造5起車禍——這些略顯可笑的盤外招,只為干擾競爭對手的心態。第二年,上港隊的應對招數是:找了兩輛一模一樣的大巴,全部拉窗帘,安能辨我是雌雄?

那個時候,廣州恆大隊只要來上海挑戰上港隊,賽前訓練總會出現很多「幺蛾子」。比如,恆大隊擔心技戰術泄密,不願意前往亞足聯、中超聯賽官方安排的訓練場地,而是特別去上港的上海德比競爭對手所在的康橋基地,搞所謂秘密訓練。因為違反相關規定,恆大隊還曾被亞足聯處以重罰。在那個時候,只有中超霸主的廣州恆大隊玩「訓練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這是一種競技場的王者霸氣,更是背後母公司不差錢的有錢任性。

恆大在清遠的訓練基地場地眾多,俱樂部通過盤活資產創造營收。

2024賽季,廣州恆大隊開放場地對外出租「做生意」,甚至在自家基地掛上昔日競爭對手上海海港隊的橫幅、標語。在過去,這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事。

毫無疑問,在恆大如日中天的時候,就算上港給再多的錢,也不可能用上恆大的訓練基地,更沒可能在恆大基地打上「申城正能量」的橫幅——畢竟,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種長別人士氣、滅自家威風的羞辱之舉,放在巔峰時期的廣州恆大,絕對是干不出來的。

時代改變,很差錢的恆大要先活下去

遺憾的是,時代變了,今天的廣州恆大不是那時候的廣州恆大了。如今的廣州恆大,正處於歷史低谷期,昔日關注足球業務的恆大集團負責人許家印、前俱樂部話事人劉永灼等都已接連出事,昔日揮金如土的恆大足球俱樂部早就摳摳索索、錙銖必較。沒錢,缺錢,是昔日中超霸主廣州恆大眼下最大的麻煩。

2019年12月1日,廣州恆大淘寶隊成員在奪冠後的花車巡遊活動中。當日,在廣州天河體育場進行的2019賽季中國足球協會超級聯賽第30輪比賽中,廣州恆大淘寶隊主場以3比0戰勝上海綠地申花隊,奪得第八冠。    新華社記者 李明 攝

2023賽季,代表恆大隊征戰中甲的主力隊員,據說一個月收入也就一萬元出頭,在整個中甲都算低的——這種「路有凍死骨」,和恆大巔峰期給到鄭智、郜林、馮瀟霆等核心主力隊員接近2000萬元年薪的「朱門酒肉臭」,形成何等強烈的對比。即便小成本經營,受到母公司現金流斷裂等總額因素影響,如今恆大足球俱樂部的運營經費很緊張,也無法做到收支平衡。

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遭遇,在你風光無限的時候,遍地都有朋友,每個人對你笑臉相迎;當你跌入低谷的時候,所有人都鳥獸散,就怕你找他們借錢。患難朋友才是真朋友,患難才能見真情——在廣州恆大淪落到帶貨直播籌集資金自救時,作為昔日恆大競爭對手的上海海港隊,倒是上演了值得玩味的一幕。

2023年11月4日,上海海港隊球員在頒獎儀式上捧杯慶祝。    當日,在遼寧大連舉行的2023賽季中國足球協會超級聯賽第30輪比賽後,上海海港隊獲頒冠軍獎盃。上海海港隊此前在2023賽季中超聯賽第29輪比賽中以1比1戰平山東泰山隊,提前一輪奪得本賽季冠軍。    新華社記者 潘昱龍 攝

2024賽季冬訓,海港隊昨天從上海前往廣州恆大基地集訓10天,隨後再去海南集訓一周。海港將士不惜自己舟車勞頓,也要把外出冬訓的一部分資金預算,幾乎「定向」用於廣州恆大基地,用意不言自明。

顯然,在恆大陷入低谷時,只要符合市場經濟原則、符合俱樂部利益,海港隊並沒有糾結於過去的所謂恩怨,而是注重自身集訓需要的實際情況,為現在很差錢的恆大送上一些資金、給予一些支持,體現了實事求是的態度。

有網友發表自己的觀點。

對於海港「冬訓扶貧」做法,有廣州網友恍然大悟後感慨:「現在可是廣州隊最需要錢的時候,看看以前的對手主動送錢上門,其實去哪裡冬訓都可以,可偏偏來到廣州。但那些以前巴結恆大的酒肉兄弟,一直把恆大當大哥的,如今別說送錢,而是一個個反目,落井下石。有時對手,不一定是敵人。敵人往往是平時看上去最親的人。患難時,才能看出來。」

或被反噬,金元足球始作俑者引發深思

也有一些中立派的純技戰術球迷表示,希望廣州恆大能渡過難關,畢竟中超金元時期,最精彩、最激烈、最好看的比賽,就是2017年、2018年的「恆港爭霸」。上港應該是第一支從恆大手裡奪過聯賽獎盃的球隊,也是第一支能在亞冠淘汰恆大的中超球隊,這樣的強強對話才代表着當時中超的最高水平,也讓球迷大飽眼福。

2018年11月3日 ,上海上港隊球員慶祝進球。    當日,在2018賽季中國足球超級聯賽第28輪比賽中,廣州恆大淘寶隊主場以4比5不敵上海上港隊。    新華社記者鄧華攝

2010年10月30日,廣州恆大隊隊員慶祝奪冠和沖超成功。當日,在2010年中國足球甲級聯賽最後一輪(第26輪)比賽中,廣州恆大隊主場以3比1戰勝湖南湘濤隊,獲得本賽季冠軍,同時成功晉級中超。    新華社記者劉大偉攝

確實,有球迷期待廣州恆大足球能逢凶化吉,能像尤文圖斯一樣重新崛起,再奪中超王位,再和上海海港重新演繹「強強爭霸」——足球雖然只是許家印和恆大商業帝國的一個棋子、一個工具,更多是扮演品牌營銷、形象推廣、資源勾兌的角色,但恆大足球起碼在中國職業聯賽的歷史上,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過,這只是球迷的美好願望,廣州恆大的最終命運,還需要觀察;眼下,也不是對恆大足球下定論的時候。接下來中國足壇行業整頓最後的公訴內容對外發佈後,恆大足球可能才會被定性,俱樂部的未來可能才會有一個相對清晰的輪廓。

2013年11月9日,時任廣州恆大隊主教練的里皮(前中)與隊長鄭智共同舉起亞冠冠軍獎盃。    新華社發

巔峰產生虛偽的擁護,黃昏見證真正的信徒。恆大球員為自己討薪並沒有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也是注重契約法治社會的運行基礎;球迷為球隊瘋狂購物,力助恆大避免解散,也見證着支持者的不離不棄。

回頭再看,恆大的現狀,也是屠龍者終成惡龍的經典案例。2010年,恆大以高舉高打的打法抄底中國足球,以金元開道的地產思維運營足球俱樂部,取得巨大成功;如今,遏制恆大命門的人,恰恰是恆大不計成本燒錢給予天價合同的球員們,作為金元足球始作俑者的廣州恆大,依舊可能被自身燒錢造成的巨大債務反噬。

2015年11月21日,廣州恆大隊在頒獎儀式上慶祝。    當日,在廣州天河體育場舉行的2014/2015賽季亞洲足球冠軍聯賽決賽第二回合比賽中,廣州恆大隊主場以1比0戰勝阿聯酋阿赫利隊,以兩回合1比0的總比分第二次捧起了亞冠獎盃。    新華社記者曹燦攝

恆大足球的由盛而衰,確實發人深省、讓人深思;在另一個層面,恆大足球在直播間帶貨籌集資金自救,既是又一個典型的恆大地產式營銷案例,也見證着鐵杆球迷的忠誠和熱血。這些真正熱愛足球的底層消費者,終究是值得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