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新立 編輯|燕子 圖片|網絡（侵權刪）
我遭遇一場小車禍，第九根肋骨有點骨折，胸部不時隱隱作痛，無論躺下還是起來都要湊個姿勢。根據醫囑，只好輸液一星期，在家療傷靜養。恰巧輸液最後一天，傷痛大有好轉。妻子告訴在床上靜養的我說：「本家四爺爺的房前有許多車輛和許多人。」當時我也未太在意，下午本家的柱子叔打電話告訴我，說是姑奶奶前天已經去世，明天發喪，希望我的妻子參加葬禮。我聽後無疑是晴天霹靂，猶如當頭一棒，腦袋嗡的一下懵了。心想：去年姑爺爺去世一周年忌日，姑奶奶看去仍是精神矍鑠的神態，卻不想這麼快因病溘然辭世。隱隱的心痛，綿綿的哀思回蕩腦海，件件往事浮現眼前。
我的太爺兄弟五人，姑奶奶家這一枝遠遷東北的黑龍江省，只留姑奶奶一人在故鄉，因此逢年過節都能見到姑爺爺和姑奶奶的身影。我與姑爺爺最初的交往緣於我的結婚。作為家族長孫的我，有幸得到姑奶奶的盛情邀請。那年月大多數人家日子過得都有點拮据清貧，但熱情好客的姑爺爺還是請人做菜，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盛情款待了我和妻子。席間姑爺爺儒雅隨和的神態，慢條斯理的語調仍歷歷在目。
後來我與姑爺爺和姑奶奶的交集便是過年時的拜往和人生低谷時一月有餘共同生活的時光。
人啊 ，只有在遭遇坎坷，歷經人生的大起大落才能夠看清楚世人的真實面目，唏噓感嘆世間人情世故的無常！倍感親情的彌足珍貴！在人生的艱難歲月，是姑爺爺和姑奶奶一家人接納了我！收留了我！雖然時間不長，但真切地感受到姑爺爺一家人的古道熱腸。也有幸領略了姑爺爺一家人的風采。
姑爺爺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在掙工分的年代和家庭承包制的當初，五個孩子都上學，可想而知當時姑爺爺一家是多麼的艱難！可姑爺爺堅信知識能改變未來和命運，咬牙挺住堅持供子女上學。勤儉持家，五兄弟姐妹間相互幫助，結果兄妹五人都先後學業有成，功成名就。至今我還清晰地記得好強的大表姑為了懲罰貪看小說，不好好上學的二表叔用糞箕背土的故事。事後才得知竟是慈眉善目的姑爺爺的「計謀」。讓二表叔在背土的過程中體悟勞動的辛苦，好好珍惜上學的機會。經過這一番風波，貪玩調皮的二表叔從此「改邪歸正」，最終考上一所師範院校，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後來，姑爺爺一家人隨着大表叔和大表姑工作的變動，及他們生活的好轉，也搬到縣城居住。可姑爺爺和姑奶奶仍然堅持勞動的好習慣。看到別人家撂荒的土地挺可惜，於是姑爺爺就在別人廢棄的宅基地上薅除叢生的雜草，硬生生開墾出三四分的良田，種上棉花、花生還有一些蔬菜。為此，姑爺爺沒少遭大表叔和大表姑的數落。說家中又不缺錢花，只求老人安度晚年即可。可姑爺爺仍然在信誓旦旦的保證之後，依然我行我素。最終大表叔和大表姑也拗不過姑爺爺的犟勁，只好由着他的性子，權當勞動鍛煉，活動一下筋骨。我也幾次看到過他艱難地爬上平房的房頂，翻曬棉桃的身影。我也有些心疼，內心也油然而生敬意。腦海不時浮現姑爺爺當時收穫勞動成果時笑眯眯的神情。
勞動之餘，姑爺爺的嗜好便是聽收音機和看書。聽新聞聯播和評書是姑爺爺的最愛，似兒童般如醉如痴。那時姑爺爺還不時和我交流看書時的一些心得。鼓勵我過日子要朝前看，別計較眼下的磕磕碰碰。
姑爺爺最令我難忘，最讓我佩服的是在他七十歲高齡，騎着三輪車，拿個小鏟，拎個塑料袋在縣城西北角為我小兒子掏沙土的往事。運回滿滿一大袋沙土，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如何裝上車，又如何運送到家的。把沙土攤平、翻曬、過篩，姑爺爺做得很到位也很細緻認真。姑爺爺當時還喃喃自語，希望將來能夠參加我兒子的婚禮。如若實現，姑爺爺已是耄耋之年，可那份殷殷的期盼着實令人淚目。上蒼真不佑好人，晚年的姑爺爺竟得了老年痴呆症，不幸喪生於一場車禍。老人的夙願竟成了終生遺憾！期初我還信心滿滿地保證到時一定盛情相邀，還請他講述我人生低谷時的往事，教育砥礪前行的兒子！不成想世事無常，天不隨人願！歷歷往事恍如昨日。
姑奶奶是一個心靈手巧、勤快的農家婦女。即便到了城裡也不肯享受半點清閑。做嬰兒鞋更是她的拿手絕活。幾塊小小碎步的拼湊，在鞋上面綉一朵小花並裝飾一些紋路花紋。鞋底納得又密又實，而且十分軟和可腳。因此在市場上很好賣，往往被預訂一空。
姑奶奶雖是上了年紀的人，可有着超強的記憶力。一次在我家吃飯，她若有所思地說，怎麼沒看見「麗麗」。姑奶奶說的「麗麗」是我早年時飼養的一條小狗，不想年邁的姑奶奶仍然牽掛記起，並能叫出小狗的名字。這大概與姑奶奶的養生飲食有關。一到夏季，我往往看到姑奶奶家有大量的婆婆丁、苦苦菜之類的東西。姑奶奶往往把這些東西涼拌當菜吃，或者沖茶當水喝。姑奶奶的生活以素淡為主，很少吃一些肉食之類的東西。
姑奶奶性格開朗，有着一雙洞察世事毒辣的眼睛，精神矍鑠，時刻保持瘦瘦的體格。姑奶奶和她的兒女及媳婦關係處得很融洽，因此也得到他們由衷的愛戴和尊重。姑奶奶辭世，能夠享年八十八歲，也許跟她的這些良好生活習慣有關係吧。
去年姑爺爺一周年忌日，姑奶奶和娘家人一塊吃的飯，仍是精神矍鑠的眼神，只是飯量明顯減少，葷腥未動一筷。真是造化弄人，這麼好的人怎麼說走就走，駕鶴西去！我忍着隱隱的心痛和傷痛，不顧家人的極力反對，堅持要送姑奶奶人生最後一程。孔孟之鄉，禮儀之邦。家鄉對故去親人的葬禮禮數比較重。行禮時，由於傷痛的緣故， 不能連續起起跪跪，我只好一直雙膝跪地。我遠遠地端詳姑奶奶的遺像，瘦瘦的臉龐，還是精神矍鑠的模樣！不知不覺間淚水潤濕了眼眶。假如天堂姑奶奶有知，她是能夠原諒我不能行重禮的苦衷。炎炎的烈日，往返三里多地的安葬路我硬是堅持了下來。
撫摸着隱隱作痛的肋骨處，在回來的路上腳步有所遲緩沉重，精神也失落了許多。但願天堂的老人一路走好。因疫情的緣故，唯一的遺憾便是未能見姑奶奶最後一面。今後我定謹遵教誨，走好餘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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