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聽, 因為現在說說的, 是21世紀最好的電影續集!

「你以為你很特別,其實你不是。」——一如我們這些後知後覺的普通人。

《銀翼殺手》作為科幻片歷史上最偉大的作品之一,在上映當年並未獲得了該有的認可。

反烏托邦式的未來設定(在現實中以陽光明媚著稱的洛杉磯,在電影中卻是暗無天日且總是下着滂沱大雨),黑色電影的內核,讓人難以捉摸的劇情以及敘事方法,作曲家范吉利斯頗具挑釁風格卻又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電音配樂,以及那極度緩慢的劇情推進,都不能在電影初映時為它贏得更多的聚焦和關注。

因為《銀翼殺手》太過於超前。

而終於還是在上映的幾十年中,它得到了平反,成為了所以科幻迷心目中的無法超越的傳世經典。

於是在35年後,當丹尼斯·維倫紐瓦,這位來自加拿大的導演說《銀翼殺手》的續集就要到來了時,其實並沒有人看好他。

原因很簡單,因為《銀翼殺手》太過於經典。

不誇張的講,《銀翼殺手》的續集絕對可以號稱「最難拍的科幻續集」或許沒有之一。

但導演丹尼斯·維倫紐瓦,就是在全世界都不看好的情況下,把「全世界最難拍的科幻續集」變成了「21世紀最偉大的電影續集!」

原因很簡單

在於電影風格和內核的完美統一

沒錯,說的就是賽博朋克,相對於蒸汽朋克的齒輪,機械,塵土的娛樂性和樂觀性。

以《攻殼機動隊》和《銀翼殺手》為代表的賽博朋克,總能讓我們看到科技快速發展帶來了不適感和對未來的擔憂。這是一個充斥着人造光源,人工智能,安靜的,高度自動化的世界。有各種看不懂的不明覺厲的設備,飛行器。充斥着洗腦、假肢、克隆、遺傳等詞彙。

以及與當時科技高度發達極不相襯的環境污染。老舊的貧困街巷,與高聳的高科技大樓之間的格格不入,老舊的汽車擁有着新式的設備。

在《銀翼殺手》中,就有着這樣賽博朋克的世界,它的天空總是潮濕的,貌似一年365天都在下着濛濛細雨。

而在《銀翼殺手2049》中,們再次走入這個熟悉的反烏托邦未來: 2049年的洛杉磯依然下着骯髒的滂沱大雨,漫天的迷霧甚至讓人隔着銀幕都能感覺到不適,霓虹燈飾以及碩大的女性廣告人像依然如前作一般充斥着主角們走過的每一寸土地。

同樣熟悉的還有前作人物的登場:年邁的哈里森•福德帶着當年的主角銀翼殺手德克回歸,甚至在現實中早已老去的複製人瑞秋飾演者肖恩•楊都可以因為電腦特效而被還原至當年的模樣。

然而這些依然是在電影的畫面上,而在內核上。

《銀翼殺手2049》更是一件幾乎完美的藝術品。

原作《銀翼殺手》最讓潮汐着迷的地方在於,影片所營造的那種極致的孤獨感,也可能也是我可以不斷重複觀看本片的最大原因。

作為一名閱片量還算不錯的觀眾,我觀看科幻電影的之後在乎的不是科學理論的深度,而是故事帶給我的溫度,有溫度的科幻故事在我看來就是偉大的,《銀翼殺手》不愧「偉大」二字。

潮汐用「自我懷疑」這樣的核心來形容《銀翼殺手》的原作。

在《銀翼殺手》中,瑞秋有懷疑自己是否是複製人,德克更是在結尾最後,拿着獨角獸的摺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彷彿在證明自己也是複製人。

德克這個意味深長的點頭,到底是懷疑自己是人類,還是懷疑自己是複製人?

這個問題也糾結了觀眾十幾年。

那個經典無比的「tears in rain」的獨白,更是讓我們開始懷疑,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如果複製人被植入了真實的記憶,並擁有正常的喜怒哀樂,他的存在是真實的嗎,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嗎?

和原作一樣,《銀翼殺手2049》也講述了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一個關於「獵殺」的故事。

這個故事發生在前作的30年後,之前生產複製人的公司泰勒因為暴亂的原因倒閉,也讓舊型號的仿生人遭遇了空前的滅族危機,而一名叫做華萊士的人買下了破產的泰勒公司開始研發新型的複製人,創造了一個人類和複製人共同生活的社會,當然,這些新型的複製人依然處在人類的奴役之中,只不過,他們獲得了狹小的「自由」。

K警官是一名複製人銀翼殺手,在一次獵殺的任務中,他發現了一顆枯樹下留下的骸骨,這具骸骨屬於一個女複製人,奇怪的是這具骸骨有懷孕生產的痕迹。K的人類女上司為了保證社會的秩序要求K去找到那個女複製人生下的孩子並且把它消滅,於是,K開始了調查孩子下落的工作。

K抽絲剝繭找到了很多線索,但是他也逐漸發現那個孩子和自己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那個孩子的父母正是30年前逃亡的德卡得和瑞秋。

K作為一個複製人,突然得知,他有可能是當初逃亡的女複製人瑞秋和德卡的孩子。他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意義,他是胎生的,他是獨特的,他也不再孤獨了。

就這樣,K和自己的全息影像女友joi走上了探尋真相的旅程,而K也在一步步找到自己的靈魂。

其實在潮汐看來,《銀翼殺手》的故事講述的是一個孤獨的靈魂如何找到同類並且覺醒的故事,而《銀翼殺手2049》的故事則是另一個孤獨的靈魂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情感和身份的故事。

導演讓我們觀眾跟着瑞恩·高斯林飾演的K警官體驗着未來世界的全新生活方式的同時也經歷着這個人物微妙的情感變化。

而K從自己是複製人,到認為自己不是複製人。

他發現了懷孕跡象的瑞秋,以為那是他的「母親」。

後來他終於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德卡

以及見到了許多的同類複製人,他們經歷了各種磨難,終於得以和複製人的反抗軍匯合。他似乎再也不孤獨了,K以為自己就是那個特殊的存在,打算父子相認時。

卻發現原來自己腦袋中的記憶都是別人的,他不是那個特殊的存在,他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複製人,他並不是瑞秋的孩子,這樣一波三折的自我懷疑,和前作有了異曲同工的內核。

所以無論是《銀翼殺手》和《銀翼殺手2049》其實講述的都是一個東西。

人類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我們到底是誰?

《黑客帝國》《普羅米修斯》《少數派報告》等一系列科幻片都有這方面的隱喻。

說不定我們也是複製人,我們的記憶都是植入的。

你是否在某一刻,對當下所做的事情,或者所看到的畫面,感覺似曾相識?

這叫「閃回現象」,是指在看到某一處新場景的時候,覺得似曾相識,冥冥之中彷彿到過。

根據百度百科的解釋,這是記憶細胞暫時短路,導致了我們錯誤的判斷,而把剛發生的錯誤地存儲進了記憶庫。

但如果像《西部世界》所講述那樣,人工智能被植入的記憶出了差錯同樣可以解釋「閃回現象」。所以,我們何嘗不是「西部世界」的接待員呢?

甚至,我們可能根本就沒有真正存在過,像網絡遊戲一樣是由0和1組成,而我們所感受到的整個世界,也不過是一台巨型的計算機。

或許,我們就像《銀翼殺手2049》里的喬伊,只是存活在電腦中的一串串代碼而已。

然而在《銀翼殺手2049》中影片給了我們答案

我記得電影中有這樣一段台詞,是K去詢問記憶創造師,他的記憶是否是真實的時候的對話。

「你能看出來一件事,是真的發生過嗎?」

「人們一般以為細節多就是真的,但記憶不是這樣的」

「我們回憶起來的是感覺」

很通俗很直白的對話,意思是:真實記憶的本質是感覺。記憶的真實無關所回憶的內容,而是情感的真實。

在電影中,華萊士公司曾給德卡複製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瑞秋。

既然都是複製人,那個以假亂真的新瑞秋卻顯然無法替代德卡心中的瑞秋。為什麼?

這一切都源於戴克和死去瑞秋之間的感情是真實存在過的,而這樣的情感絕非通過一個外形無異的對象就得以重新聯結。

這就是人性所在。瑞秋只是一個複製人,但是瑞秋的存在,對於德卡而言,是妻子,是孩子的母親,他們之間有着不可割捨的聯繫和締結。

這就是存在的意義。

並且在電影中,K也是有女朋友的,雖然是一個虛擬女友,並且是在未來,每個人都可以買到的類似於Siri的全息投影的虛擬女友,她叫joi。電影中她這個造型的全息影像廣告滿大街都是,從一開始她就不可能是特別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最好被替代的那一種人工智能。

在她消失後,K在橋上看到了另一個長着一樣面孔的joi,如果K希望,似乎也還是可以複製一個女朋友的,再花錢購買一個不就行了嗎。

但並非這樣,joi其實和K一起經歷了許多,joi費盡心思找到妓女,用這種靈肉合一的方式讓K去感受真實。joi似乎並不存在自我意識,所有的情緒都圍繞着K的存在而存在。

joi提醒K他可能的身份,當K意識到關於小馬的回憶是真的,又是joi無比興奮地表示自己早就知道K是不同的。

她好像K的一個分身,和他一起執着地追求着作為複製人的「不同」和「奇蹟」。

joi從來沒有為自己做過任何事情,除了最後,那也是K和joi最動人的時刻,joi知道自己要「死」了,她衝到K的面前,對K說「I love you」,死到臨頭的joi ,她只有一句話的時間,她就說了這麼一句。

整部電影,joi 也只為自己做了兩個決定,一個是刪除機器上的數據,一個是最終的告白。

潮汐始終相信,每一句「我愛你」都有靈魂。

所以joi也是特別的,每一個複製人都是特別的。

所以K沒有新的女朋友,即使他可以買到一模一樣的joi,她們長得一樣,說話方式一樣,性格一樣,只有K知道,她不是joi。

如果稍微改動下劇情背景,換成老派的孤膽英雄電影,你就會看到一個陷入愛情的少女,決定拋下一切和心愛的人私奔,她不知道他愛不愛自己,只知道自己很愛他。

只是這個少女運氣不好,冒險剛一開始就丟掉了自己的性命。如果她能再活得久一點,就會發現自己變成了那男人心頭的白月光,從此以後,他看的每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都不是她。

瑞秋是複製人,但他永遠活成了德卡心目中特別並且唯一的樣子,joi也是。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呢?

也許就是在電影的最後,當K得知自己其實並不是那個特別的人的時候。他吃力地坐在雪中的台階上,用手接了幾片雪,打開衣服,看了一下傷口與染紅的雪地,然後緩緩地倚靠在台階上。

他什麼也沒有說,兀自一人躺在雪地里,他在思考什麼呢?是人生的意義嗎?

不,一切似乎都變成過眼雲煙,無足輕重了。

再沒有了淚水會被雨水沖刷的話語,他一句話也不說。

也許我們耗費了太多時間去尋找生命的意義,去尋找自我的靈魂,可我們連理解自身都做不到。

卻想要觸手未來,去挑戰自然,或許生命本身,就是去聞一朵破碎的黃花,去觸碰拍打着翅膀的蜜蜂,讓煙霧從身旁飄過,讓雪花在手心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