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美學世界造就了一代香港的流金歲月

上世紀

沒有人不為港片瘋狂

那時也被稱為香港文化的流金歲月

如今回味

無論是亦舒的小資情調,徐克的武俠夢幻

吳宇森的英雄主義,王家衛的光影文藝

皆是舊香港濃郁的人情味

舊時的香港已去,但迷戀舊時香港的人還在

流金歲月里,你我都曾是台下觀影者

————《流金歲月》

第76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 楊凡導演、眾星加盟配音的動畫作品《繼園台七號》。故事的背景是1967年,還在英國的殖民統治之下的香港。講述了複雜紛亂的社會背景下,人們真情實意的情感故事。為了這部電影,楊凡籌備了十年。

楊凡於1950年時隨家人移居香港,自幼立志追尋藝術,後赴美國進修演藝專業。他還是《中國學生周報》的作者,遊學於英、美、法等國家。1969年,楊凡在美國好萊塢當特約演員,並演出中國舞蹈,創作了舞劇《思凡》

1973年,楊凡回到香港並創立了花生映社有限公司,發行了《故夢》、《秋水伊人》等法國片。之後繼續當職業攝影師 。

之後開啟導演生涯,拍攝了諸多經典作品,自有其美學觀,雖褒貶不一。

易逝芳華

( 摘自2010年時代周刊 )

打開相冊看見許久以前的樣子,會有些什麼感覺?成功的人士可能會嘲笑以往的幼稚和青澀,慶幸自己在歲月留痕之下,不停的進步,今日更勝往昔。但是曾有輝煌過去的,又會唏噓萬千,或悲紅顏的老去,或嘆英雄的氣短。不同的懷舊相本在不同人的眼中,有不同的看法,無論如何,舊的還是舊。

藝術品自古有修復這一門學問,破碎的青花瓷在專家的技巧下可以破鏡重圓,一張歷盡滄桑的唐伯虎經過一番名家的璜裱之下,更可在拍賣行以破記錄的姿態出現,電影別稱第八藝術,當然也少不了修復這門學問,但是由於這第八藝術和電子關係最為密切,所以修復工程也就更加五花八門,七彩繽紛,聲音四面來,方便得很,只要你肯花時間與金錢。

去年工作清閑,不知那一陣怪風吹來,忽然不自量力地將幾部二十多年沒看過的舊片拿出來修復,自己以為應該留個標準的版本,將來後人翻版或下載都像樣些。不修還好,當影片走過電腦的時光隧道,才發現這項工作不但吃力不討好,更是一面自我陶醉的照妖鏡,成事不足,羞愧有餘。

即使對自己的電影有諸多的不滿,但是修復的工作還是帶來了許多回憶,譬如說,我記得張曼玉的生日是十月,因為拍《玫瑰的故事》那年由於男朋友在她生日那天沒陪她,曼玉哭了。又如我也聽說周潤發曾為《玫瑰》而驕傲,除了票房更是片尾那場自導自演自攝的撞車戲。《海上花》中我讓張艾嘉拍牢房戲時穿高跟鞋,因為走起路來有氣勢。《祝福》為了鄭裕玲拍了兩組現場收音戲,因為那時鄭九組不接非現場收音戲……

《流金歲月》則是回憶最多,當初向亦舒買版權是為了要葉蒨文演蔣南孫,最終她只唱了主題曲,男主角本來找了鍾鎮濤,後來他在文華酒店告訴林翠和我,他不能演接吻戲,因為他新婚老婆不准他在銀幕上跟別的女人親熱,鍾楚紅那年和朱公子熱戀,有影皆雙,張曼玉認真的精神令我感動,於是破例到啟德送她去拍《人在紐約》……

其實這次修復《流金歲月》的過程中,讓我看到了許多當年忽略的感情,譬如說以往只留意鍾楚紅美艷的一面,卻一直忽略她的純真,當我看到她十七歲在張曼玉家,月夜訴衷情的那段戲,就想起那晚二人坐在旭龢道的舊石梯上,看到一個沒殼的蝸牛在蠕動,鍾楚紅帶着憐憫的口吻說,這個蝸牛真可憐,沒有房子住,於是我又想到另一件紅姑的軼事,當年《意亂情迷》上映時,紅姑為我拍了一輯泳裝照登在《花花公子》,一日售罄,傳為佳話,但亦有友人說紅姑不必如此犧牲,紅姑卻答,楊凡用自己辛苦錢拍戲,需要幫助,當此話傳到吾耳,能不感動?即使四分之一世紀後,仍牢記這話。有一次張曼玉對我說,感情上我什麼都告訴你,你什麼也不跟我講,但是都和紅姑說,我莞爾一笑,這也可以說是人緣吧!

然而張曼玉和我的電影淵源也有故事,第一次和張曼玉合作是《玫瑰的故事》,那時她還是那可愛的兔子牙,她說,我不會流連電影圈,當我存到了足夠的錢,就會退出,當我拍《流金歲月》的時候她忽然拔了一顆犬齒,原來是為箍牙,她說:我要好好演戲,不能讓兔牙限制我的形象,等到《新同居時代》的時候,雖然她只為我拍了兩個鏡頭,但是那種成熟的韻味真是魅力無法擋。此後張曼玉更發展成為全能花旦,傲視影壇。

然而我更懷念劉兆銘與梁舜燕,他們令我感到溫暖,我的好友黎小田犧牲演出一朝得志、語無倫次的小人,有人說我對仙杜拉太殘忍,我卻喜歡那樂觀豁達的個性,還有曾江的李先生,真實生活中我也見過李先生為了朱鎖鎖專程來看蔣南孫的一幕,誰說不是戲如人生……

記得當年改編《玫瑰的故事》林冰說亦舒看後哭了,我說:真的?她感動得哭了?林冰答說:不,她被你改編得體無完膚而氣哭了。我想,那《流金歲月》又該如何?為繼續我的家明系列,居然活生生加了一個男主角──家明,我想亦舒和她的粉絲還有這麼一些幽默感吧!

有一天在台北青年公園附近看到一間餐廳叫「流金歲月」,上海一家珠寶店也是這個名字,以前這四個字從來不這樣說的,亦舒是第一個,然後拍了電影,又忽然有一天看到電視連續劇也打了這四個字……流金歲月。

1988年,張曼玉與鍾楚紅主演,改編自亦舒經典小說《流金歲月》,雖其粉絲對於這部電影頗有微詞,認為楊凡的改編完全背離了原作。但確實在影壇留下一部無法超越的純愛經典。

1986年,張艾嘉作為楊凡電影《 海上花 》女主角,演繹了歌女到交際花的歷程,整部電影如楊凡一貫風格,富麗繁華,如夢如幻,而楊凡不愧是挖掘美的高手,鏡頭下的張艾嘉美得讓人心驚。

時隔33年,兩位老友重聚威尼斯電影節,為楊凡新作《繼園台七號》站台。

1986年,《玫瑰的故事》男女主角是周潤發和張曼玉。周潤發憑藉此片打破「票房毒藥」稱號,張曼玉之後也榮升了康城影后。

周潤發在《玫瑰的故事》如此說張曼玉:「美麗過美麗,憂鬱過憂鬱,我要你快樂過快樂」,既文藝又抵死,只有發哥才能想出這楊凡過楊凡的對白。

1983年,《遊園驚夢》上映,由美少年吳彥祖,古典美女王祖賢主演;人物、動作,服裝、道具,都極為優雅考究。影片描繪的「越繁華,越寂寞,不如躲在這園林風光中,躲在這不必醒來的曲調中,管他今夕何夕「的寂寞哀嘆,今昔亦感同身受。這也是王祖賢演繹的最後一部香港電影。

楊凡為張國榮拍攝個人寫真, 於14萬價格在拍賣會上被拍走。楊凡的美學是得到業界認同,其電影作品,美指&攝影師角色常令人稱讚,唯獨劇作是其短板,此次威尼斯電影節將最佳劇作獎頒給他,打破了他劇作不行的緊箍咒。

1998年《美少年之戀》,楊凡的美是有其標準,也用其眼光撐起了一代美男,重新定義了美色。

近幾年是香港電影懷舊情懷尤甚的幾年,記得2017年王家衛的《阿飛正傳》修復版本於國內院線上映,我在福州這一省會城市,在核心街區東街口唯獨只有破舊的大眾影院才買得到場次,享受的也是包場級的待遇。

看完片子已是午夜,走在福州城中心的街頭,靜謐之中眼前反覆的依然是王家衛鏡頭裡的光影,阿飛走在尋母路途上那一路跟着他晃動的鏡頭,牽動着每一個人對人生的迷惘。

在現實世界裏,人們對於底層常是淺嘗而止,因為費力、較勁刨到內核,往往僅是自我拉扯着於自己一個交待,對與他人有關的事情解決並無作用,因此常就以無意義概之。但在電影的世界裏,導演則往往去追尋「意義」,於是「真」不再僅是「真」,善與美亦是。

這個追尋的過程,最初常常是忘我的。香港電影是亞洲社會裡最早開始商業化路徑的市場,其片子里的「市井小民」與「茶餘飯後」在那個時期是片子是否賣座的重要構成,啟蒙了東南亞一代年輕人對「小我世界」的認知。但也正是那個時期,也是王家衛、楊凡這類藝術片導演的高產時期,作品中不乏諸多經典。

因此,不可不感嘆香港市場的包容性,也不可不重視市場審美雖有滯後,但藝術的價值經得起滯後的檢驗。對於每一個領域不得當下時況厚待的創造者來說,拋開外界的每一次定義,其在追尋的是自我內心軌跡的閉環。

流金歲月四個字,本就帶有一層哀傷的美感,因其常是指對逝去的某種眷念,對物是人非的某種感嘆,或者僅僅是對前路不知的某種疑問······不論是哪一種情緒,若是記錄了經歷者真實地對美感的心路歷程,不論它呈現的方式有多少的觀眾,但它依然值得不斷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