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薯粉事件」是《甄嬛傳》里的經典橋段：
溫宜：注意注意！木薯粉食用不當會造成不適，而木薯食用不當很容易中毒致死。
不過，別一聽說「木薯」就想到「中毒」，它可是人類歷史上的「功勛植物」，在非洲、美洲和亞洲等100多個國家或地區廣泛種植，且耐旱抗貧瘠，易栽培和產量高，是全球第六大糧食作物，被稱為「澱粉之王」，養活了世界近10億人口。
然而就是這麼一種為人類做出了巨大貢獻的植物，如今卻一步步走向了滅亡，原因無他，就是遇到了勁敵——木薯花葉病。這種病害「追殺」了木薯128年，摧毀了無數的木薯種植基地，而人類至今仍沒有很好的解救方法。
傳染只需10分鐘？！
種莖帶毒導致苗期出現木薯花葉病感病癥狀 圖片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農村部網站
木薯花葉病(Cassava mosaic disease，CMD)是最為嚴重的木薯病害，主要是由聯體病毒科菜豆金黃色花葉病毒屬的雙生病毒和乙型線狀病毒科馬鈴薯X病毒組侵染引起。該病最早是在1894年的坦桑尼亞被發現，後來在整個非洲大陸廣泛傳播。由於世界貿易的發展，如今，木薯花葉病毒病已經遍布非洲、亞洲和南美洲等數十個國家，是世界公認對木薯產業具有毀滅性危害的病害。
由於雙生病毒和馬鈴薯X病毒都可以引起木薯花葉病，因此該病在「傳毒」上也具有很大的不同。其中由雙生病毒引起的木薯花葉病毒病，是侵染木薯引起木薯花葉病毒病的「主力軍」，該病毒主要存在於木薯維管束系統內，可通過多種途徑傳播，如農事操作、嫁接、種莖及昆蟲介體等都可以快速「傳毒」，一般通過染病的種莖調運種植進行長距離傳播。
此外雙生病毒還會和煙粉虱「合作」，一起殘害木薯。在田間，煙粉虱在感病植株上取食，此時病毒則會沾染在昆蟲的口器中，隨後飛到健康植株上，最短只需10分鐘就可將病毒粒子隨昆蟲的唾液進入到健康植物的維管束內。而煙粉虱從獲毒到完成首次傳毒後，體內仍具有毒性，其侵染能力能夠保持9天以上，屬於專化性持久循環方式傳毒。
而由乙型線狀病毒科馬鈴薯X病毒組侵染引起的木薯普通花葉病較為少見，該病目前只在南美洲出現，其他地區暫未出現由該病毒引起的木薯普通花葉病的報道。據研究發現木薯普通花葉病一般較容易通過汁液摩擦接種，或者通過種子、嫁接、農事操作和帶毒的罹病種莖傳播。不過，媒介昆蟲一般難以傳播木薯普通花葉病，這是與雙生病毒在傳毒上的一個不同點。
每年「屠殺」3000萬噸木薯
木薯花葉病典型癥狀(A)花葉、(B)畸形和(C)卷葉 圖片來源：參考文獻[8]
木薯花葉病十分善於打「閃電戰」，入侵速度極快，種莖一旦感染了病毒，如果農民沒有仔細辨別就將其種植，通常在種植14天左右，植株抽出的新葉就可以顯示出花葉病的癥狀。主要表現為木薯的葉脈主脈或測脈兩側褪綠，形成淺綠色、黃綠色或黃色與正常綠色相間的花葉癥狀。發病葉片普遍變小，出現捲曲、皺縮等畸形。幼株易被感染，嚴重時矮化，結薯少而小甚至不結薯，導致產量嚴重降低，發病木薯田的平均產量損失在30-40%，嚴重時甚至能導致絕產。
如今，木薯花葉病在全球範圍內每年都會「屠殺」掉將近3000萬噸木薯，許多木薯園被摧毀，直接影響到5億多人口的糧食安全。上世紀90年代，以木薯為生的烏干達曾經暴發了嚴重的木薯花葉病毒病，產量損失最高達86%，導致該國許多地區的種植戶被迫放棄種植木薯，該國一度發生了嚴重的饑荒。而同處於非洲的坦桑尼亞也同樣遭遇了花葉病的嚴重侵襲，成千上萬的農戶受到饑荒影響，只能依靠政府的食物援助，由此，甚至發生了嚴重的社會治安問題。
許多木薯種植國看到木薯花葉病毒病在非洲與人「搶食」的種種惡行，都將其列入進境檢疫有害生物名錄中，嚴格檢疫入境植物。然而千防萬防，終究還是百密一疏。2015年，由斯里蘭卡木薯花葉病毒株系引起的木薯花葉病在柬埔寨東部和越南南部交界地區發生並迅速向周邊地區蔓延，3年後該病相繼在泰國等東南亞多個國家廣泛傳播，造成東南亞木薯價格連翻多倍。
中國於2007年就將木薯花葉病毒列入入境檢疫有害生物名錄。然而，受東南亞木薯花葉病肆虐傳播的影響，2018年7月在海南多個木薯園發現了木薯花葉病。隨後該病相繼在福建、雲南、貴州、廣西和廣東等地被發現，隨時有可能擴散成災。
人類手段盡出，仍是失敗
中國各省出現的木薯花葉病 圖片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農村部網站
面對這可為害數億人溫飽的木薯花葉病，許多科學家加入了這場「逮捕」花葉病的行動中，然而上百年來用了各種方法，卻仍收效甚微。究其原因主要是引起花葉病的病毒結構簡單，而且極易適應新環境和新品種的更替，常與寄主和其他病毒產生重組，從而變異成不同的株系，甚至不同株系之間還存在着遺傳變異，基因重組頻率高，進化速度極快，導致育成的品種很容易失去抗病性。
木薯花葉病毒病在多年的「殺薯」中已經變異重組產生了多個病原株系，如有非洲木薯花葉病毒、斯里蘭卡木薯花葉病毒和印度木薯花葉病毒的菜豆金黃色花葉病毒屬等9個株系，以及馬鈴薯X病毒組等5個株系。許多木薯品種面對不同病原株系的侵襲基本無抵抗能力，只能被動挨打。如我國曾經將「華南205」、「華南6068」、「華南9號」、「華南系列」和「桂熱系列」等主栽品種送往烏干達和柬埔寨種植，但均發現受到了花葉病的嚴重侵襲。
為了挽救木薯，給木薯一條活路，科學家想出了多種救援方法，其中較好的有熱療法和分生組織培養法。然而這些方法只治標不治本，要想真正戰勝木薯花葉病，還是要有抗病品種。於是有科學家運用CRISPR/Cas9基因編輯技術以靶向非洲木薯花葉病毒，並期望賦予木薯對花葉病毒的免疫力，許多人都對該方法抱有極大的期待，認為將可能培育出真正抗花葉病的木薯品種。
然而夢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相關實驗在2019年宣告失敗，原因是CRISPR/Cas9轉基因植物未能獲得有效的雙生病毒抗性，而且非洲木薯花葉病毒在CRISPR/Cas9基因編輯的選擇壓力下，進化出了一種可遺傳的突變病毒株，這種突變病毒可以逃過CRISPR/Cas9系統的切割作用，從而加快了雙生病毒的進化，可能會帶來重大生物安全風險。
至此，拯救木薯之路仍然任重道遠，前行之路任然坎坷難行。
木薯救援行動，需要立體防控
木薯成株期花葉病為害癥狀 圖片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業農村部網站
由於暫無很好的「木薯救援」方法，因此目前對於木薯花葉病防控主要採取以檢疫為主的綜合防控措施，主要有以下幾點：
1. 加強檢疫，切斷外來傳染源
如今木薯花葉病有多個病原株系，而中國只有斯里蘭卡木薯花葉病毒在肆虐，其餘病毒還未曾見到。為了避免更多株系入侵，要禁止從疫區攜帶或者進口帶病的苗木和塊莖，如有特殊需要可限制引進數量，要求出口國出具證書，並經防蟲溫室試種觀察才可引進。
2. 加強田間管理，降低病毒發生
選用健康苗木種植，定期巡查監控田間種植情況，發現病株需要及時清除田間病株；此外加強水肥管理，提高木薯植株對病害的抵抗能力，收穫後注意進行田間清理，噴洒幾丁聚糖、乙酸銅和寧南黴素等病毒防治藥物。
3. 捕殺煙粉虱，斬斷傳毒渠道
煙粉虱作為木薯花葉病的重要傳毒「合作夥伴」，加強捕殺煙粉虱，斬斷傳毒渠道，可降低木薯花葉病的發生。因此可用溴氰蟲酰胺、氟啶蟲酰胺和吡蟲啉等藥劑控制煙粉虱，此外煙粉虱對黃色敏感，具有強烈的趨黃光習性，可用黃色的粘蟲板進行誘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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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plants.CRISPR基因編輯促進了木薯病毒的進化，需要重新審視轉基因植物的安全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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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葉昕彤. 利用CRISPR/Cas9靶向斯里蘭卡木薯花葉病毒創製抗病木薯材料[D].浙江大學,2021. Science. 284, 1751 (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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