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天，《82年生的金智英》在韓國上映了。
這部由鄭有美和孔侑主演的電影，從開拍起，就一直爭議不斷。
去年，鄭有美在Ins上宣布自己將出演這部電影時，收到了上千條辱罵與詛咒的留言。
電影還未上映，韓國電影評分網站上就已經出現了大量惡評。
人們討伐電影，討伐女演員，歸根到底，還是在討伐這本叫作《82年生的金智英》的原著。
可以說，誰和它沾邊，誰就會遭到網絡暴力。
之前，女子偶像組合Red Velvet的隊長Irene因為在粉絲簽售會上表示閱讀過這本書，便被粉絲剪碎、焚燒照片；少女時代成員崔秀英，因為在真人秀中表達過對《82年生的金智英》的喜愛，也遭受了攻擊。
聽起來，這好像是一本十惡不赦的書。
但這本書在韓國銷量超過100萬冊，被韓國書店聯合會評選為2017年最佳小說。
它所寫的內容也並不驚世駭俗，只不過是一個30多歲的女性，普通而平凡的半生。
我剛剛讀完了這本小說的中文版，本來只是想來聊聊這本書，搜索新聞才發現，原來它引起了這麼多風波。
而這些攻擊，恰恰證明了書中所寫的一切，是多麼真實。
02
那麼，這本聽起來「十惡不赦」的書，到底寫了什麼呢？
簡而言之，它寫的是一個叫作金智英的女孩的成長故事。
這個故事裏，並沒有什麼情感羈絆，也不存在戲劇衝突，作者只是老老實實的敘述，好像一個長篇帖子，講着朋友和自己的經歷。
是的，這本小說的文學性並不強，它可能並不會名留青史，但卻足以震動一時。
因為，它講出了很多一直被遮蔽，被私下討論，卻從未被公開談論的話題：男女平等。
看見這四個字，大家都會點頭稱是。
但是，至於生活中是否真的做到了這一點，則不作深究。
這本小說冒犯的地方，就在於，它寫出了許多生活細節。
這些細節如此真實，以致於喚起了許多女性的共鳴。
都是些什麼細節呢？下面，就舉一些例子。
童年。
金智英的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家庭主婦。
她上面有一個大她兩歲的姐姐，下面有一個小她五歲的弟弟。
金智英記憶里最早的一個疤痕，是偷吃弟弟的奶粉。
她喜歡奶粉的口感，但她的奶奶，只要發現孫女偷吃，就會朝她的背部狠狠地拍下去，打得她措手不及，奶粉從嘴巴和鼻孔中噴出來。
奶奶的怒氣，並不是因為智英已經過了吃奶粉的年紀，重點在於，那是她寶貝孫子的奶粉。別人不能染指。
除此之外，在家裡，一切都以弟弟優先。
好吃的會先給弟弟吃，姐姐和智英只能撿周邊的碎屑來吃；用的東西也是弟弟獨佔，姐妹分享，比如棉被，弟弟一個人蓋一條，姐姐和智英合蓋一條。
小學。
雖然每一次都舉手投票，但不知道為什麼，小學六年，金智英的班級里每一次都是男生當班長。
在學校里，智英被鄰座的男孩欺負，每天糾纏，讓她非常痛苦。
但是，當她把這一切告訴老師，老師也只是笑着說，「男孩子就是這樣的，愈是喜歡的女生就愈會欺負她」。
但是，誰來界定哪種是真的喜歡，哪種是霸凌呢？
就算是真的喜歡，就應該放任他動手嗎？
沒有人可以給智英答案。
初中。
金智英上的學校，老師對服裝的規定非常嚴格。
冬天的時候，女生要穿學生專用的黑色絲襪，不可多加襪子，不能穿運動鞋，只能穿皮鞋。
在寒風刺骨的冬天，還要套上不保暖的皮鞋，冷到讓人想哭。
相較而言，男生的穿衣規格，則沒有那麼嚴厲，他們可以穿各種款式的鞋，可以只穿T恤，不穿襯衫。
有人氣不過，向老師對質。老師則回答，因為男生好動，容易出汗，所以隨意一點沒有關係。
除此之外，在校園裡，總有男老師喜歡捏女同學手臂內側，拍她們的屁股，或者在她們背部內衣扣環處上下滑動。
高中。
金智英讀高一時，五十幾歲的男老師，總是喜歡藉著檢查制服名牌，戳女學生的胸部。
甚至在檢查制服時，掀起女生的裙擺。
有一次補習回家，乘公交車，智英被一個男同學尾隨。
因為一名好心女子的幫助，才得以擺脫。
但是回到家裡，父親卻嚴厲斥責了她。
質問她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補習班補習，為什麼要跟陌生人說哈，為什麼裙子那麼短？
在父親看來，女孩子凡事要小心，穿着要保守，行為要檢點，危險的時間，危險的人要自己懂得避開，否則問題出在不懂得避開的人身上。
大學。
金智英考上了首爾大學的人文學科。
臨近畢業，她一開始無憂無慮，但漸漸地，發現自己想去的公司，招募的大多都是男生。
在金智英畢業的那年，百大企業女性錄取率只有29.6%。
職場。
畢業找工作期間，智英會在面試時，被面試官問到：「如果客戶有些身體上的碰觸，比如按你的肩膀啦、不經意摸你大腿啦，你會怎麼做？」
儘管小心翼翼的回答，但還是沒有通過面試。
不過，她終於也找到了工作，在一家業內有一定規模的公司工作。主管職位男性居多，但也有一位女性前輩，對她很好。
然而，隨着結婚、生育，智英不得不選擇辭掉工作，成為全職媽媽。
有一天，智英帶着孩子在公園曬太陽，不小心聽到旁邊的上班族竊竊私語，諷刺她是「媽蟲」，也就是靠着老公賺錢，在家裡帶孩子的女人。
金智英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放棄了自己的事業，賭上性命把孩子生出來，卻成了別人口中的「媽蟲」。
實際上，每天做家務和照顧孩子，比她工作時還要累。
03
以上，便是在人生的各個階段，金智英會碰到的一些問題。
其中，有一些確實是在韓國會更為嚴重，但有一些在中國也非常普遍。
比如家庭內部的重男輕女，職場上的男女同工不同酬，女性面臨的生育壓力等等。
前幾個月，我陪外婆回了一趟老家，和她聊了很多過去的事。
她童年時，遭遇了自然災害、大饑荒，差點餓死，但她耿耿於懷的，是她的媽媽怎樣偏向哥哥和弟弟，任何一點吃的，都先給男孩，她和妹妹幾乎是被放棄的。
當然，這都是老黃曆了。
但我也聽過不少同學、朋友，講過她們在家庭內部所遭受的委屈。
其實，都不是什麼大事，但講起來，每一個人都特別委屈，甚至抽搐起來。
很多時候，她們只把自己的遭遇看作是家庭內部的偏心，不會把它和學校、職場的境遇放在一起看。
所以《82年的金智英》能夠在韓國，甚至在整個亞洲造成這麼大的影響，除了強烈的共鳴外，恐怕也讓很多女生第一次有了被理解的感覺，甚至讓她們發現了許多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隱痛。
所以，這並不僅僅是個人遭遇，而是結構性的不平等。
如何打破這種不平等？
這可能並不是一個法規，或一個運動就可以一朝變化的。
但理解，是橋樑。
女性讀這本書當然有很多共鳴。
作為男性，也應該讀讀這本書，你會發現有很多你從來沒有經歷，甚至從未想像過的場景。
知道，是改變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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