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首部長篇小說《雲落》:典型縣城展現時代活力與豐富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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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所以喜歡這個世界,是因為它充滿活力。這部小說讓人聯想到的畫面是春日復蘇,昆蟲活動,綠意漸濃。」日前,「世界春天般醒來——張楚《雲落》新書分享會」在上海舉辦。作家、《收穫》主編程永新,作家、評論家黃德海以及作家、《雲落》作者張楚圍繞《雲落》展開交流,分享了縣城裡人們的生活百態以及他們如春天般旺盛生長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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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縣城的典型樣本

在張楚首部長篇小說《雲落》中,在這個名為「雲落」的縣城,生活着形形色色的人。主人公萬櫻便是他們其中之一,她面臨著生活的重重壓力,親情與愛情從不同的方向給她帶來考驗,她以自己的智慧將它們融入了時間的長河。她的朋友們也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努力地生活着,在時代的潮流里滿懷熱望地前行。所有一切匯合,構成了一部中國北方縣城的發展史以及一個時代的變革史。

回顧自己的創作過程,張楚談道,他過往創作的中短篇小說經常處理有關「逃離」的話題:主人公渴望逃離,尤其是當其職業與愛好相衝突時,逃離的念頭愈發強烈。這與張楚自身的生活經歷有關,在成為小說家以前,他曾是河北縣城的一名公務員,儘管和同事相處融洽,但卻無法與人交流文學,寫小說的事也不便說與人聽,因此倍感孤獨。千禧年後,他在網上結識了同樣寫小說的朋友,那時他常在周六上午去北京找朋友,周日晚上回家。當再次踏足縣城土地,熟悉的環境給予了張楚安全感。「我很慶幸沒有決絕地逃離自以為封閉的縣城。正是那段生活經歷為我的寫作提供了獨特的視角,讓我對人性有了更深刻的體會。這似乎是命運牽引着我的腳步,讓我的創作之路走得沉穩踏實。」

程永新認為,憑藉縣城生活的體驗,張楚在《雲落》中刻畫了一個中國縣城的典型。書中縣城如同一個微觀社會,讀者能夠從中窺見中國的細微生態,比如如何處理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程永新談道,小說主線雖圍繞萬櫻展開,但由於人物眾多,《雲落》如復調小說般從眾人的視角敘述故事,從而讓人物貼近生活本真的樣態。「小說中的縣城濃縮了中國的風土人情。因此,它為當代文壇提供了一個典型縣城的樣本。」

「與大城市的獨門獨戶不同,縣城是一個大家族。《雲落》中之所以人物眾多,是因為縣城中每個人都可能互相熟識。」在黃德海看來,如此牽絲攀藤的人際網一方面成為『逃離感』的根源,另一方面也意味着生活更具『人情味』。」「國家的繁榮與縣城的繁榮息息相關。其中每個人都享受到了國家富強的福利,即使如萬櫻般的普通勞動者也能過得較為體面。這個典型縣城展現出了我們這個時代的巨大活力與豐富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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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現場 隋文 攝

世界春天般醒來

在媒體人羅昕眼裡,張楚是一個細緻耐心的作家,比如在小說第二章《春醒》中,他敏銳地體察到不同時節中縣城裡的風也是不一樣的,並從「春天的風」入手書寫春天逐漸蘇醒的過程。而整部小說給人的觀感亦如此般春風拂面、徐徐展開,充滿了令人動容的細節,正如同分享會的主題——「世界春天般醒來」。

程永新認為,小說不止寫到了「雲落」的風,還寫到了一草一木。張楚懷抱對故鄉的赤誠之愛描繪「雲落」,以至於其中每個人物和細節都栩栩如生並具有市井煙火氣,「張楚即使寫壞人也留有餘地,當人物壞到底時還是會回彈,這是有智慧的善良作家會採取的處理方法。張楚為人溫和,寫小說卻極具野心。人有七情六慾,他將人性的複雜展現得活靈活現」,比如萬櫻身邊的男性性格各異,與萬櫻組合而成互不相同的磁場,這些磁場構成了縣城的網絡,而這一網絡就是微觀的中國現實。

於黃德海而言,判斷一部小說吸引人與否的關鍵在於它提供的世界是否讓人願意進入。張楚這部小說讓他願意進入的原因在於,《雲落》里的世界儘管不完美,但也並不悲慘,它就如同現實生活本身那般有滋有味,不同性格的人物都能夠舒暢地活在其中。「我們之所以喜歡這個世界,是因為它充滿活力。我形容這部小說為『參差人間的春醒時刻』,就像春天剛醒來一樣,它讓人聯想到的畫面是春日復蘇,昆蟲活動,綠意漸濃,正如里爾克的一句詩,『如果春天要來,大地會使它一點一點地完成』」。

之所以能將小說寫得滿含情意,張楚認為與他創作時的心態有關。寫這部小說時,張楚人在天津,「當你從一座城市回望另外一座城市時,內心有一種儀式感,好像要穿過無數樹木、村莊、鐵軌、河流、工廠煙囪,才能抵達你的故鄉。這種距離感讓我在落筆時情感很飽滿」。正因張楚對筆下人物都懷抱發自肺腑的樸素而純凈的愛,小說中並沒有徹底的壞人,而是一群最普通的人。但又因他對他們再熟悉不過,摹形擬象時反而要仔細斟酌、篩選哪些值得記錄。「縣城就像是我的一個長輩,我從小在他的懷抱裏面長大,他知道我所有的痛苦與甜蜜、眼淚和歡笑,我無條件信賴他。他平靜地審視着我,我一個眼神他就知道怎麼回事,他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想說什麼。這種彼此纏繞的關係,是貫穿了《雲落》創作的長期心態。」

市井生活中的人物群像

在創作長篇小說以前,張楚在中短篇小說領域耕耘多年。張楚坦言,創作篇幅的轉換確實產生了一些讓他困擾的問題,其中最難處理的是結尾。當寫完小說的最後一句——「日頭出來了,她就睡著了。她睡著了,世界就安靜了」,張楚的內心也安靜了。包括構思在內,小說的創作跨越了七年時間,每一天張楚都是和筆下人物共同度過的。隨着人物關係的終結,張楚難免有悲涼之感,彷彿大幕落下,萬籟俱寂。

當被問及在小說百來號人物中最偏愛的一個,程永新表示難以抉擇,其中許多人都有其魅力,比如羅小軍是一個民營企業家,他的經歷與縣城的起伏同頻,唯有經過一系列曲折的打拚,他最終的垮塌才更能博得認可與同情。「張楚帶着慈悲心去寫人物,即使在失敗中也蘊含著悲壯的、讓人回味的人生況味。除他以外,每個人物都讓我感到熟悉,他們帶着些許狡詐與算計,而又不至於卑劣,在生活中隨處可見,就像是我的同胞和親友。最喜愛哪個人物並不重要,因為他寫的是每一個中國人。」

張楚則偏愛常雲澤。「這是一個真實複雜、亦正亦邪的男性形象」,他既有莽撞無畏的一面,又展露出浪漫主義和英雄主義的情懷。他像每個普通人一樣固守道德,也懷揣着讓生活變好的樸素願望。當經歷原有生活的分崩離析,他不免萌生灰色的念頭,但在內心秩序的激烈衝突中仍然會做出向善的選擇。

而羅昕對於小說中的中年女性印象深刻。雖然她們不像青春少女般天真明媚,也不似老婦人那樣沉靜從容,但她們有獨屬於自己的魅力。「中年女性幾乎所有的一切,包括事業、婚姻、家庭、心理需求以及生理需求,都在張楚這裡得到了珍視。」

其中,黃德海最喜愛的人物是萬櫻。在他看來,萬櫻類似於魯迅《阿長與山海經》里的長媽媽,看似混沌卻活力四射,即使遇到困難也照舊能夠活得生機勃勃,自然地展現出她的慾望與需求。黃德海認為,之所以能將女性寫得鮮活動人,是因為張楚對她們懷抱着體貼與憐惜之心,「他捨不得將人物弄得遍體鱗傷,即使是在處理一些越矩的情愛關係時,他也將其處理得乾乾淨淨」。

張楚回應:「中年是女性生命階段中最美的時候。在經歷了家庭與職場的洗禮後,時光在她們身上沉澱,放大了她們對世界的理解力,讓她們變得更溫柔寬容。中年女性生活中的抱怨、不堪,以及毛茸茸的幸福,我都能觀察到,因為內心裏充滿了對她們真正的熱愛。」

本次活動由思南讀書會和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聯合舉辦。

(文:蔡聖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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