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之前,哈爾濱城內,山雨欲來、人心浮動。
當歷史的車輪駛入了1945年,日本人的敗局已經肉眼可見。從橫行一世的日本人,到甘做爪牙的特務科,從堅持抗爭的地下黨,到妄想截胡的國民黨,各方勢力都開始着眼未來,尋退路、找出路。
在各方勢力角逐之時,沒有人注意到關凱。畢竟,時代的洪流面前,任何人都是極其渺小的存在。
五年之後,當宋卓文與關雪在戰犯管理所再度相逢,我們才從關雪的口中得知,那個天真爛漫的關凱,永遠地留在了天真爛漫的年紀。
在關雪決定撤離哈爾濱之前,關凱在學校里懸樑自盡,他用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明明是一個熱愛祖國、一腔熱血的進步青年,關凱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告別世界呢?
事實上,人世間所有的道路都是荊棘叢生、遍地坎坷。幹事創業和抗日救國一樣,註定是一條並不平坦的道路。
關凱本是一個熱血的青年,卻偏偏出生在滿清家庭,這樣錯位的背景必將催生出矛盾的人生。在山河破碎、救亡圖存的路上,向來都是鮮花與荊棘同在,希望與挫折並存。年輕人的成長之路,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
同樣是生活在日本殖民鐵蹄下的進步青年,謝月曾經也是懵懂無知的少年,也曾彷徨迷惘過、也曾奮起抗爭過,但是她和關凱卻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切的一切,都要從關雪說起。
在櫻花會館的校友會過後,關雪決定離開生活了數年的哈爾濱。在計劃撤離之前,她找到了弟弟,告訴他自己的決定。
遺憾的是,在關雪的跑路計劃里,並沒有關凱。雖然關雪藉著老金的嘴,為自己解釋了一番:不是姐姐不帶你,只是日本現在也很亂,東京剛剛被轟炸完,並不是很太平;況且,兩人過一段就回來。
在大難臨頭之際,姐弟還是選擇了各自飛。於是,兩人之間便有了這樣的對話:
關凱:你是最知道日本人要敗的,你靠山倒了,你要跑,我是你累贅,拖累你了。
關雪:小凱,我今天來,不是來跟你吵架的。你要是非要去,我可以幫你安排。
關凱:從來都是你非要,要我這麼的,要我那麼的。
關雪:爸媽怎麼生了你這樣的兒子?
關凱:那你怎麼不問問,他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女兒?
關雪是個聰明的人,在與弟弟告別之前,她之所以邀請老金同行,是因為有些話她始終無法說出口。
拋下弟弟、獨自出逃,這樣的決定關雪不能親口對弟弟說,所以只能讓老金來替她宣布決定。關雪比誰都清楚,這一去江湖路遠、山高水長,姐弟之間再無相見的可能。
暫時出去避風頭,過一段再回來——這樣的說辭,只能用來騙三歲小孩,關凱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在這段對話的最後,怒不可遏的關雪扇了弟弟一記耳光。至此,姐弟之間關係破裂,既沒有了情分,也沒有了情義。
關雪這輩子,無論多麼冷血、多麼無情,但是對於自己這個長不大的弟弟,她一直都是關愛有加。她把所有的溫柔給了弟弟。只是,在大廈將傾的前夜,自身難保的她不得不做出取捨。
姐姐的反應和態度,讓關凱徹底死心。他只是不成熟,並不是不成長。關凱比誰都清楚,無論老金的話說得再漂亮,自己終究是被姐姐拋棄了。
關凱的這輩子,像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他是舊秩序的既得利益者,卻又渴望建立新世界;他想投身於抗日救亡的洪流,卻因年少無知被軍統利用;他從小依賴信任姐姐,卻在生死攸關之際被拋棄。
所以,他才會有挺身而出的勇敢,有救民救國的熱血,會有不諳世事的天真,有踟躇彷徨的苦悶。
他生來就享受着舊秩序的便利,內心卻又滿是對新世界的憧憬,他掙扎過、努力過,卻又始終無法擺脫天生的枷鎖;關雪和老金,是封建秩序的捍衛者,卓文和謝月,是新生世界的開拓者。
唯獨他,見過了光明,卻逃不開黑暗。
在告別姐姐之前,關凱當街槍殺了寧先生。曾經,寧先生是他的引路人。關凱跟隨了許久,才發現寧先生將他引入了歧途。
寧先生從精神上殺死了關凱,而關雪的耳光則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時代洪流下的個體,總是這般無能為力。
關凱之死,不是偶然,而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