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周維:三十歲,從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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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2024年,中法建交迎來60周年的重要節點。回望來路,兩國間良好的交流氛圍為無數個體交往創造了條件,而在這場邂逅中,還有更多屬於個體的奇遇值得講述。60年中,無數中法女性於兩地文化間往來穿梭,在與未知周旋的過程中,尋找着自己的價值和位置,也逐漸打磨出屬於自己的閃耀之美,成為推動中法相向而行的美好力量。三八婦女節之際,我們邀請了7位中法女性,來講述中法交往中那些屬於個體女性的奇遇與閃爍。

3月1日,北京時間下午4點,周維剛結束當天在法國巴黎的第一場會議。她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到法國,因為工作關係,她每個季度要去一次。

2012年,周維加入上海錦江國際集團,從部門投資經理一直做到集團副總裁,分管集團海外投資、國際業務和創新板塊。平時的工作中,周維經常參與集團海內外的兼并和收購工作,之後便是持續的運營管理工作。

法國是她的重要一站。今年是中法建交60周年,她能感覺到兩國之間的文化交流越來越深入,她在法國的事業也將持續拓展下去。

在加入錦江之前,她曾任職於上海市政府外事辦公室。在政府部門工作十年後,周維想在自己的工作上尋求一些改變。雖然身邊的人都反對她放棄這份「令人羨慕的工作」,但她毅然決定嘗試不同的人生。除了對政府以外的商業世界感興趣,她自己也一心想跳出固有的圈子,去看看另一個世界。「當時我比較年輕,覺得沒必要過早定義自己適合什麼工作。」周維說。

十年之後,再回想起自己當初的選擇,周維說,她彷彿看到三十歲的自己,拿出所有勇氣,邁出了改變的第一步。

以下文字根據周維口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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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維肖像照,受訪者供圖

三十歲,一切從零開始

當我做出辭掉政府工作的決定時,身邊很多人都很驚訝,說不知道我是哪來的勇氣。因為我第一份工作做得非常好,經常參與國家和地方重大外交、政治經濟等交流活動。在這個過程中,我也能了解到各國的文化和風情,別人是很羨慕的。

但是我想要做一些改變,否則我覺得人生不夠精彩和豐富。那個時候我30歲左右,還很年輕,我可以做新的嘗試。於是,我選擇加入錦江集團。雖然曾經的工作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我必須統統放下。

對我來說一切只能從零開始。因為我沒有在酒店工作過,也沒有學過金融投資。那時我也沒有想過未來會怎樣,就埋頭學習,義無反顧地往前沖。確定了一個目標,就堅定走下去。

我知道我要的是一種人生的變化,為此我要付出更多努力。有了新工作的這些挑戰,我必須改變自己,去適應新的環境。我最欣賞的一種品質是對自己誠實,對別人也誠實。不要欺騙自己,也不要忽悠別人。這樣一來,你反而會活得很輕鬆和通透。

我剛進入錦江集團時是投資部的一個小經理,工作內容是跟着項目投資團隊,做各種海外兼并收購項目。我邊學邊做,除了工作,還要去商學院讀emba。雖然壓力很大,但我的學習能力比較強,能很快融入新工作中。

剛開始,我作為新成員,大家不知道你的曾經,也不知道你能幹什麼,所以那個時候我特別主動去爭取機會,就像是我剛大學畢業、進公司實習一樣。我會主動去旁聽各種會議,問同事有沒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從最初的做會議紀要開始做起,會議紀要要做好也不容易,因為剛開始根本不知道應該記什麼和寫什麼。我只能多看多問,從小白開始,一點點累積相關知識。

工作中,我英語好的語言優勢慢慢凸顯出來,有了一些機會跟高層領導出席一些重要會議。因為我們有很多境外的溝通交流,我能幫助集團領導做翻譯、溝通、聯繫的工作,所以我能夠通過這些場合了解到公司和行業最重要、最機密的事情。

當你作為旁觀者,看兩個高手過招時,你是會學到很多東西的,如果你有心的話。當然,你首先要清楚自己要什麼,其他不重要的就可以放下。這可能也是我一步步做到副總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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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維生活照,受訪者供圖

選擇與行動

現在回過頭來看,這十年我最驕傲的事情是帶着團隊拓展到全球,持續布局海外市場。當然這個過程並不全是我的功勞,我的作用是促進中外之間的溝通,彌合文化和管理上的差異。

其實這個交流的過程是很美的。我對美的理解可能是一件事、一個物品,或者一個有生命的人,具體來說,自然流露就是一種美。這種流露體現出一種自信,一種自我,把自己內心的真實狀態展現出來,讓所有人看到,我覺得這就是一種最美的狀態。

我最喜歡自己鬆弛、從容和認真地投入一件事時的狀態。在那一刻,你跟世界是隔絕的。其實我們的壓力多來自於外界的噪音,你不得不去應對,導致你會吸收大量的負能量。我每個禮拜會運動三四次,讓自己抽離出來,也是一種釋放壓力的方式。

一路走來,我一直認為有兩個詞很重要——選擇和行動。選擇的能力代表一種智慧和態度,我當時選擇離開政府部門,才會抵達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如果我選擇不動或者後退,可能現在又不一樣了。行動就是一旦選擇後,就要堅持下去。最後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質的飛躍,但必須要有耐心。

我覺得從性別角度來說,在一個男性主導的傳統社會,好像最高階的領導里男性數量為多,包括西方世界也一樣。我認為主要區別並不在性別上,而是在於女性在職業以外付出了更多。

現在不管是在中國還是在海外,為什麼傑出的女性領袖越來越多地出現?我認為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她們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職場上了,她們有機會證明自己了。只要投入同樣的精力,我們在職場上一樣可以成功。另外我認為女性領導者還有一個優勢——大家都說女性溫柔如水,水這個形象我覺得非常貼切,但我認為水既柔和,也有力量。

像水一樣,女性可以展現出生命的多姿多樣,她們可進可退,可柔可剛。我認為這是女性作為領導者的優勢,她們既有強勢的一面,可以按照公司運行的規則行事,但是同時因為母性,她會給人更多的關愛,所以她的團隊成員跟她在一起會有家庭的感覺。水流會隨着地形地貌的變化出現不同的狀態,有潺潺小溪,也有飛流直下的瀑布,有平靜海面下的暗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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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維生活照,受訪者供圖

交流,建立在欣賞和理解之上

我一直在想,如何用自己的力量影響更多人,給更多人機會或幫助。當然不是通過錢的方式。我在做企業的社會責任方面的工作,這方面的經歷啟發了我,如何讓社會更有包容性,如何讓更多人受益,比如所謂的性別平等,那些在社會上處於劣勢地位的人,如何獲得同等的機會?

十年前,我們集團的第一次海外投資就在法國。這十年里,我來往法國,特別是巴黎無數次了。這個城市表面看上去有點雜亂無章,但其實它有它的規矩,人們的生活過得井井有條。我認識了很多法國朋友和同事,多年接觸下來,感覺他們都特別願意表達自己的思想和感受,在我看來這是一種自由和鬆弛。

除了人們的言論,我能感受到這裡的藝術文化氣息非常自由、多元,每一次來都能看到新的東西。其實法國人非常講究家庭觀念。我跟一些法國朋友交往久了之後發現,他們一到休假的時候,就會陪着孩子外出做各種各樣的活動,他們關注家庭,重視家庭。

我還有一個感覺是,法國的女生很精緻,但是她們也很洒脫。那種精緻不是把身體裝扮得一絲不亂,而是從上到下的搭配非常自然,你沒有覺得她們有任何精心修飾過的痕迹。這就是一種美麗,一種態度。她要展現的是自己的狀態,自己的風格,「我跟你不一樣,我也不需要跟隨你」。我覺得這也是我剛剛說的,你要清楚你自己是誰,然後盡情釋放出來。

工作這麼多年,我跟我們法國公司的員工,無論是中層還是高管,相處時間很多,大家之間的交流和認知是建立在相互的欣賞和接受上的。我覺得無論是在企業,在政府,還是在社會民間層面,這一點都非常重要。

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我都很在意大家之間的交流,這種交流不是說我把一個東西放在那邊,你去看就夠了。這麼多年後我發現,現在有一個越來越明顯的趨勢是,大家在真正地交流,在用心對話。

無論是一次展覽,還是一場演出,每一次活動都是中國和法國之間的一場對話。無論是個人還是國家,在這些交流中,雖然各有差異,但也有很多共性,這種不斷加深彼此的認識和理解的過程讓我覺得很美好。我覺得這對於未來兩國的發展,甚至中國和歐洲未來的合作都是非常紮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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