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0日夜,上海圖書館、華東師範大學國際漢語文化學院、上海文藝出版社等主辦的「胡歌、馬伊琍、陳龍一起跨年」現場活動在上海圖書館東館舉行。電視劇《繁花》的幾位演員,走齣電視劇,走入遠讀閱劇場。他們帶着《繁花》,同讀者、觀眾一道,走出2023年,走入2024年。
在演員座談環節,兼任主持人的華東師範大學教授、作家毛尖貢獻了不少金句,她笑說:「看到胡歌都有種『民族自豪感』了,一看他就覺得『風調雨順』。大家還能想像第二個人演『阿寶』嗎?」全場高呼:不能。頓時將現場氣氛炒熱了。
寶總和三位女性到底啥關係
毛尖問到在劇中「阿寶」與「寶總」之間微妙的差別,胡歌表示,區別阿寶和寶總,除了髮型、服裝上的區分,更有強烈的時代印記。阿寶身上是野蠻生長,自由無畏,對未來無限憧憬;寶總身上的東西,則更複雜。
「有人說:那個年代的上海是杯『雞尾酒』,底層是八十年代的質樸,上層則已經有經濟騰飛的浮華感。這個說法在阿寶身上也成立,但不管他是阿寶還是寶總,他身上永遠有阿寶的底色。」
胡歌認為他和阿寶最大的相似點是「爭一口氣」:「我和阿寶一樣,別人越說我不行,我越要爭口氣;人家說我好,我反而受不了。」
馬伊琍
毛尖又向飾演夜東京老闆娘玲子的馬伊琍提出一個問題,《繁花》劇版中,三個女性與寶總的關係,都呈現出一種「義氣」,而過往王家衛則是公認的表現女性情慾的高手。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馬伊琍沉吟後道:「寶總和玲子首先是合作股東的關係,所以『義氣』在前面。你說王導是情慾高手,正好他很多作品中的情感都是『求而不得』,『求而不得』才會放不下,才有回味的空間。寶總和三個女性都是這樣:剋制,複雜,得不到,曖昧,才會左思量右思量。」
這份與三位女性的「思量」放到胡歌面前,他笑道:「我在拍攝中也無數次問導演,我到底會跟誰在一起?我也很惶恐,不知道怎麼演。直到有一次,我看到英格麗·褒曼的採訪,她也曾遇到過同樣的問題:我到底更愛誰?」結果,導演給英格麗·褒曼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這個故事結局會往哪裡發展。
胡歌認為,正是因為「不知道」,讓英格麗·褒曼在那部電影的表演中,與兩位男性角色交流時的眼神,都充滿曖昧的不確定性,你看不出她的心更傾向於誰。「這種不確定性恰恰成就了這部電影,所以,我也在表演中這樣演的。」
《繁花》劇照
三四十條ng,在王家衛這裡排不到前十名
談到和王家衛的合作,胡歌笑稱,一開始還經常聽不到導演講戲,「他導戲聲音很小,後來我們都習慣了湊過去靠特別近聽他講戲。」
而馬伊琍則分享了一次讓她ng到十分受挫的體驗。某次補一個鏡頭,她先用自己的演法拍了六七條,王家衛突然提出:你換種感覺演。可這種演法卻讓馬伊琍心裏存疑,她帶着這種疑問,從夜裡十一點到凌晨兩點多,反反覆復穿着高跟鞋,爬上凳子換一個燈泡,拍了三四十條,王家衛一直不滿意,說:在你眼睛裏我看不到那個「空」的東西。最後,王家衛說:「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你不要較勁了。」
這讓馬伊琍甚至開始自我懷疑了:這個ng次數,這個導演反應,在她過往職業生涯中是沒有的。可王家衛反而勸她:「三四十條,在我這裡連ng前十名都沒進哦,前十名他們都還活得好好的呀!」
當晚,馬伊琍都沒睡着,翻來覆去,終於想明白了,「我覺得,是我內心並不接受他的表演方式,才會做不到。」理解問題在哪了,第二天,僅僅五六條就通過了。馬伊琍感慨:「他很能發現演員身上,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東西。」
另一位現場主持人,上海文藝出版社副社長李偉長則分享了另一則拍攝趣聞。《繁花》原著作者金宇澄有客串該劇。說的是,爺叔已經去世許久,阿寶故地重遊,在此地遇到了金宇澄。
當天,胡歌一個面部特寫,王家衛拍了四十多條,一直拍到了夜裡兩點多,二人投入其中,完全把旁邊的金宇澄忘了。
金宇澄實在熬不住了,在第42條時開口了:「導演,這次可以了。」胡歌和王家衛同時轉過來問他:「為什麼?」金宇澄十分篤定地表示,剛剛那條胡歌的那個表情,那個嘴角的線條,都體現出一個強烈的信號,他此刻想的不是兄弟,不是女人,而是爺叔。不知道王家衛是不是被說服了,果然又拍了一條,這場戲就過了。
三位演員一致提到了王家衛「威脅」他們的一句話——「演得不好我會剪掉」,這促使他們在劇組中「卷」了起來。
馬伊琍挺實在,表示:「我覺得我演得都挺好,但不知道導演會不會剪掉,說真的,我全程只想演到『導演不能剪掉』。」陳龍笑着說:「被導演『虐』是種幸福。」
而胡歌則已經在現場摸索出了只聽「卡」這個字,就知道王家衛滿不滿意的能力,甚至在現場繪聲繪色地模仿了滿意和不滿意的「卡」的不同。
三位演員都是老相識了,在講座上狀態自然放鬆,一聽這描述,三人誰要強誰憨厚誰鬼精,簡直一覽無遺。
胡歌
1990年代什麼樣
李偉長還問到了三位演員對於九十年代的經驗和記憶。馬伊琍談自己小時候見過的一些黃河路上的老闆娘,非常能幹:「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她店裡工作,一個人撐起一個家,一個人活成了一支隊伍。」
陳龍則提到他外婆曾經就住在進賢路那一帶,小時候的弄堂菜場,都無比熟悉。媽媽帶他去飯館吃飯,兩塊大排都讓給他吃,那時一個西瓜貴,就買切開的一片,走在回家的路上吃,「《繁花》真的把我拉回了那個時代。」
胡歌則動情表示,在《繁花》拍攝過程中,他越來越理解父親。「九十年代我在上小學,我記得,父親的一些朋友們經常來家裡,聊的都是大買賣,但從沒見他賺到錢,幸運的是也沒虧錢。」
《繁花》劇里,小寧波嚷嚷着要跳黃浦江,結果分不清黃浦江蘇州河,跳了蘇州河;寶總跳下去救人,反而被小寧波救了。一場讓觀眾們捧腹大笑的戲,當初剛拍完,在監視器前看回放,胡歌卻是感動極了。
「王導習慣,看回放要放音樂的,那天他放的是《美國往事》的音樂,我看的時候就特別感動,想到我父親。」他說,「以前覺得我父親說的那些跟他朋友的故事,很荒唐,很好笑,我根本不信。但那一刻我信了,我想,我沒經歷過,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胡歌表示,《繁花》補充了他對父母年輕歲月的拼圖,而不再僅僅是兒時講述中的隻言片語。「以前經常有媒體問我『為什麼接《繁花》』,我想,是因為我的生活有一部分就在《繁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