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亦男導演,相信很多電影愛好者是不會陌生的。
這個名字在《白日焰火》獲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上大放異彩。
不僅如此,2019年其所執導的《南方車站的聚會》還被鬼才導演昆汀稱為「近幾年看過的最美電影」。
在他的這幾部作品裏,很常能看到暴力血腥的符號元素和某種懸疑類型化設置,
比如萬眾期待年底要上映的《平原上的摩西》就是由他監製,該片也是他所駕輕就熟的懸疑題材。
但是當小妹考古了他的舊作後發現,
其實早年間刁亦男的作品,還充滿了現實主義和對社會矛盾的敏銳觀察——
《夜車》
電影的主演劉丹和奇道名不見經傳,估計沒幾個人知道這兩位演員。
影片拍攝於2007年,雖然屬於冷門的小眾題材,但也曾拿下過國際電影節新導演和新電影大獎,
而該片也因涉及露點畫面在國內被禁播。
女主角吳紅燕曾經當過兵,退伍後成為了法院的一名法警。
她在丈夫早逝後便開始了十年的獨居生活,長期的一個人獨處導致她變得沉默寡言,
按部就班的固定工作內容也早已讓她失去了興趣。
她自己都數不清執行過多少次死刑,法庭內呈現證物,法庭外槍決犯人,
一切都習以為常又循環往複的讓人波瀾不驚。
這天,她還和往常一樣。
對羈押的女囚犯張玲玲宣讀死刑流程、戴上白色手套、接過手槍上膛、開槍執行,再燒掉手套,一氣呵成完成了這項工作。
壓抑的工作和乏味的生活,讓她的情緒無處發泄。
沒有人能傾訴,沒有人能排解,她只能將唯一的「樂子」寄託於婚介所。
每周一次的相親是她生活里的唯一盼頭,因為在那裡有各色各款的男人,
也正是這些男人才讓她切實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
婚介所舉行了一場聯誼舞會,吳紅燕應邀參加了這場艷舞表演,
可在男客滿座煙霧繚繞曖昧情緒流淌的舞廳里,她卻只是凝視着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發獃,彷彿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第一個看上吳紅燕的男人幽默風趣,層出不窮的小戲法逗得紅燕喜笑顏開。
可男人主動的邀約,是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當吳紅燕進入這個男人的家門,他虛偽皮囊下邪惡的本體便現出了原形。
第二個看上吳紅燕的男人,是她在升級服務之後婚介所介紹的一個小老闆。
小老闆得體大方,二人第一次見面就帶紅燕去看了自己新買的房子,
並且十分紳士,當紅燕睡着時只是在一旁默默守候。
就在紅燕內心產生了滿足感以為生活終於要開啟新旅程時,
卻發現這個小老闆背地裡和別的女人也聊得熱火朝天,實際上他就是個婚介所的托。
經歷了多次的失敗,吳紅燕內心的防線變得越來越低,愛情似乎真的遙不可及。
此時,一個名叫李軍的男人闖入了吳紅燕的生活。
而這個李軍,正是死刑犯的丈夫。
李軍老實本分,並沒有犯過事,但廠長卻因為嫌棄死人的晦氣開除了李軍。
一切都毀了的李軍沒有抗爭的勇氣,而當他看到這個親手送走自己妻子的女人,心理開始扭曲起來。
於是李軍決定假裝成相親對象,在包中放了斧頭和小刀並尾隨吳紅燕,想找機會把她殺之而後快。
就這樣跟了幾天,吳紅燕終於發現了他。
吳紅燕理所當然地以為李軍是婚介所介紹的男人,沒有絲毫戒心。
且很快被李軍高大的身板所吸引,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是需要自己的。
同樣痛苦和寂寞的兩顆心在一場誤會之下被迅速點燃,兩個人不由自主又心甘情願的危險交合,
在旅社裡他們瘋狂滾床單,吳紅燕彷彿收穫了渴望已久的關愛,身心得到了滿足。
而李軍也在激烈甚至暴力的歡愉之後,被對方的柔情所動搖。
此時的吳紅燕深陷被救贖的曙光之中,她跟着李軍去水庫,聽從李軍的安排,完全不知對方心裏打着什麼樣可怕的算盤。
但黑暗中蘇醒的愛和慾望只是花火,最終快樂也不過是一閃而過。
吳紅燕還是在李軍家中看到了他一家三口的照片。
當意識到照片里的女主人正是自己親手槍決的女犯人時,吳紅燕恍然大悟,李軍接近自己苦苦籌措的真實目的竟是為了復仇。
可是早已動了惻隱之心的李軍,卻下不去手了,他將吳紅燕囚禁之後,開始無力地大哭起來。
哭自己「懦弱」,還是哭命運的不公?
而知道李軍謀害自己的吳紅燕趁機逃離了很遠,但在看到一匹拉不動大車仍被鞭打的馬無力掙扎之後,
最後還是回到水庫站房,以必死之志登上了李軍給她準備的一條水庫的船。
刁亦男的電影敘事很多時候是順從着環境的。
片子中有很大篇幅都在營造底層普通人的困境,這種困境會在你遠離喧鬧人群時一點一點釋放。
比如李軍看似被工友們當成精神病一言不發,實則在背地裡謀划著他的復仇計劃;
他會吃掉亡妻的骨灰,用這種詭異的方式祭奠美好的過往;
又或者是在妻子呆過的旅店在同樣的賣淫女身上尋求安慰。
而吳紅燕亦然,在舞廳中無動於衷卻會在回到家後對着鏡子扭動身姿,
盡情釋放渴望激情與陪伴的無力和掙扎;
討厭隔壁不檢點的接客女,卻會在深夜隔着牆壁偷聽對面的一舉一動。
慾望和人性,通過糟糕的大環境折射到他們身上時,就變成了內心的無助與煎熬。
除了大尺度的畫面和十八禁的情節之外,一些特定的時代背景設定也是這部電影小眾化的原因所在。
影片中有這樣一場對話,吳紅燕的鄰居想找吳商議,一起把隔壁租住的接客女給趕走。
而她對吳紅燕說的話是:「你要是同意,我就去報警。」
為什麼要吳紅燕同意?她的回答是:「你是法院的,我是群眾,當然得聽政府的。」
人性還是向善的,對於普羅大眾尤其是弱者而言,或許缺乏的是平等的溝通和人文關懷。
男女主都不是話多的人,好在他們都把有限的表達和真情都袒露給了對方,
在這一點上他們兩個應該算幸運的,因為任何時代下相同境遇下的惺惺相惜是難得且珍貴的。
也好在我們所處的時代,能夠大膽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