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地鐵，剛剛出站準備開始一天排練的妮娜行色匆匆。
她束緊頭髮，抱緊雙臂，想從粉色大衣和絨毛圍巾中汲取最後一點溫度。
最近，為了重新排編柴可夫斯基的經典芭蕾劇《天鵝湖》，巨大的精神壓力籠罩了整個舞團，妮娜想站穩C位、完美演繹天鵝舞后，必須一人分飾兩角，同時演繹白天鵝與黑天鵝。
在藝術總監托馬斯並不友好的指導下，妮娜愁雲慘淡，精神時刻緊繃。
當天晚上，奇怪的事發生了！
地鐵站台上迎面走來了跟自已一模一樣的女子，只是與妮娜的氣質完全相反，黑色風衣、長發披肩、帶有攻擊性的眼神...
終於，在長期高壓下，妮娜患上了精神分裂。
......
即使對電影主線已經模糊，女主妮娜撕手皮、長羽毛、大尺度床戲、黑天鵝獨舞等片段，大家一定過目不忘。
時值29歲的娜塔莉·波特曼貢獻了影史級別的演技，集怯懦與猙獰於一身，將善良與邪惡同時寄居在一張臉上，贏下了當年的奧斯卡影后。
巧合的是，女神在拍攝中結識該片編舞、舞蹈家本傑明，相戀訂婚，如今已有兩個孩子。
這部《黑天鵝》滿載盛譽，拿下83屆奧斯卡5項提名，豆瓣上46萬人打出8.5分。但絕對算得上「不敢再看第二遍」系列，當我們談論它時，那種疼痛是烙印在心頭的，導演達倫尤其擅長毀滅性題材，他用急促到無法喘息的劇情和無處不在的暗示配音，給觀眾描繪了了妮娜滑向黑暗面的軌跡。
長期浸潤在白天鵝角色中的妮娜，相信愚公移山的雞湯學，她不想過前輩貝絲明日黃花對影自憐的生活，她篤定自己一定可以成為新一代天鵝舞后。加班加點，學校的排練廳里、家裡的跳舞毯上、課間的步行梯上、末班地鐵空蕩的車廂間，妮娜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角色中。
生於單親家庭，自帶沉默、拘謹、善良的性格，妮娜是白天鵝的不二人選；
而代表着陰險、性感、魅惑、攻擊性的黑天鵝，一直是妮娜過不去的坎。
用藝術總監托馬斯的話來說：妮娜，你的形體完美，但想演好黑天鵝，必須打開身體，爆發出生命體原始的激情。
回想妮娜母親的反應，就能明白「打開身體」對她意味着什麼。
永遠一襲黑衣的母親，有一張禁慾者的長面孔；意外懷孕葬送職業生涯，擔心女兒走自己的老路，嚴禁她與任何異性接觸；買蛋糕為女兒慶祝，妮娜稍有不從就將蛋糕倒入垃圾桶；以及，無處不在的電話轟炸...
在這種極度沒安全感、談性色變的環境中，眉眼緊蹙的妮娜根本無法完成托馬斯留的作業：今晚回家自慰，讓自己放鬆。
托馬斯曾用大尺度的身體接觸外部刺激；
妮娜也開始在閉塞的浴缸中自我開發；
然而一切都收效甚微。
這就好比讓黑色罩袍下的穆斯林女性穿上比基尼在廣場跳熱舞，短時間的刺激，最終只能貌合神離。無視黑天鵝舞姿傳遞的激情，強行練習黑天鵝的動作，妮娜的右腳也不幸受傷。
表演日期一天天臨近，明知道自己的缺陷卻無法改善，無力感和病痛加重了妮娜的精神壓力。她緊張、焦慮，她苛責自己也傷害他人....
這時，同舞團的莉莉出現了。
自如的體態、輕鬆的腔調、放肆的生活作風，風情萬種的莉莉都自帶黑天鵝屬性。
從見到莉莉的第一眼開始，妮娜就本能地警覺起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印證了妮娜事先的猜想：莉莉想取代自己，在最後一刻成為天鵝舞后。
妮娜無意間抱怨托馬斯的教學方式，莉莉隨即打了小報告；酒吧一晚，莉莉在酒杯中下了迷幻藥，致使妮娜耽誤第二天排練；莉莉勾引托馬斯後，托馬斯宣布莉莉成為妮娜替補；上場前莉莉與托舉演員竊竊私語，致使自己沒完成規定動作...
長期緊繃的精神，終於在最後一刻被壓垮。
演出當晚，當妮娜回到化妝間，「黑天鵝」莉莉已經準備好登台。崩潰的妮娜把莉莉猛推到鏡子上，鏡面破碎，白天鵝用一塊鏡子的碎片殺死了「黑天鵝」。
此刻的妮娜，已經被黑天鵝綁架；反之，黑天鵝已經完全控制了妮娜的靈與肉。
她把莉莉拖入更衣室，不斷喘息、渾身戰慄，雙眸變為血紅。
回到前台，黑天鵝之死的片段中，妮娜的表現出奇的好。兩臂長出了天鵝的羽毛，黑色羽翼應和着音樂瘋長，越來越囂狂，越來越恣肆。巨大的天鵝影子與昂首的舞者交相輝映，蓄積在妮娜心底的壓力此刻得以釋放。
其實，夢醒血未停。
回到更衣室的妮娜發現，剛剛被拖進更衣室的人並不是莉莉，夜店、迷藥、性愛和莉莉所有的小人行徑都不存在，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的幻想。
可眼前鏡子碎了一地，剛才死去的，到底是誰？
妮娜慢慢垂下頭，從喘息的腹部抽出鏡子碎片。
一切，真相大白。
其實，此刻的妮娜已經嚴重精分，演繹黑天鵝時，她幻想出一個自由、放縱、邪惡的自己，之前發生的所有暴力事件，其實都作用在了自己身上。
最後一躍，遍體雪白的白天鵝，帶着黑天鵝留在腹部上的血漬，獲得了安寧。在經歷精神與身體的雙重磨難後，妮娜終於釋懷——
「我感受到了完美」
這一刻的妮娜，的確很完美。
但我們不禁要問，這種把人看得頭皮發麻的方式，是否太過殘忍？
妮娜為了完美演繹天鵝舞后，經歷了勤耕不輟、突破轉型、自我毀滅三個階段；表面上看，她頂着巨大的精神壓力完成表演，獲得了成功，可今後的舞台生涯怎麼辦？難道每次都要精分出一個莉莉再插自己幾刀嗎？
藝術並非生活，現實中沒有絕對的完美。
課堂上，老師教育我們拿滿分；工作中，領導吩咐我們事無巨細；雞湯文將半途而廢與失敗孬種划上等號。在容錯率越來越低的社會，「十全十美」「完美主義」「追求卓越」等漂亮的話鼓勵人們不斷自我苛責，越不能完美就越要追求，惡性循環。妮娜的角色放到現實中，最終的歸宿只能是精神病院或自殺。
在生活的舞台上，我們每個人都是妮娜。
最初，我們都是那個善良無害的白天鵝，為了達到完美，強迫自己去成為另一個違背心性的人，滑向了黑暗面。一份工作，明明自己不喜歡，卻難以割捨；一段戀情，早就食之無味，卻還是執念不斷...迷信「堅持」「毅力」，拒絕變通、轉型，終其一生也不肯承認最初犯下的錯。
沒有方向的速度是一種錯誤，不想負重前行就要學會及時止損。
生命短暫而珍貴，願每個人都活本來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