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短暫,快樂有盡而苦難無窮。
在佛教的基本教義四聖諦中,苦諦是最關鍵的一諦,也是佛教人生觀的理論基礎。佛教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熾盛。一個人從出生後發出第一聲啼哭,到去世時留下最後一抹微笑,幾十年都無法逃避人生的重重劫難。因此,人們寄希望於修行,希望在修行中得到解脫,而佛教的解脫之道就是滅苦之道。
聖嚴法師將解脫分為身體的解脫和心的解脫,也就是肉體的自由與心靈的自在,其中心的解脫比身體的解脫更為重要。現實生活中,常常有人抱怨,抱怨學業不順利,抱怨生活節奏太快,抱怨工作太累,這些人身在牢籠之外卻將自己的心困在了牢籠之內,這種自由是虛幻的;而還有些人,即使身陷囹圄卻也能夠保持一顆從容淡定的心,欣賞明媚春光,聆聽蟲鳴鳥語,享受柔和微風。
道信第一次見到三祖僧璨禪師時,施禮問道:“大師您慈悲,請您指點我解脫的方法。”
僧璨禪師並未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誰把你綁起來了呢?”
道信不明僧璨禪師為何會發此問,於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沒有誰捆綁弟子。”
僧璨禪師微微一笑,對道信說:“既然沒有人把你綁起來,你又為何要求我幫你解脫呢?不是多此一舉嗎?”
道信頓時開悟,後繼承僧璨禪師的衣缽,成為了禪宗的第四祖。
開悟之前的道信向佛之心也是虔誠的,所以他寄希望於禪法,希望能夠學習僧璨禪師的解脫法門,只是他並未領悟到是自己的心束縛了自己,喪失了自由。心不自在,即使肉體進退自如,也依舊會掙扎於痛苦與困惑之中,“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由此可見,若想求得解脫,必須保持心靈的自由。
但是,即使自由與解脫有很大的相似性,也不能簡單地在這兩者之間畫上等號。佛教追求的是一種“無我”的超脫,一旦心心念念的都是“我要自由,我要解脫”,那麼,他所實現的解脫就是有局限的。聖嚴法師說:“佛教的解脫道,目的是在解脫這一個‘我’的觀念,而能得到絕對的自在。”放下“我”的觀念,放下對“我”的執著,甚至放下對“法”的執著,把一切放下,徹底放下,才能承擔起“建設世間和拯救世間”的責任,才可解脫自己、解脫世人。
相傳有一位名叫黑指的婆羅門曾在佛陀在世時前來求法,他拿着兩個花瓶,準備獻給佛。佛陀並沒有為他開示什麼,而是對着他說:“放下!”
黑指謙卑有禮地彎腰將左手中的花瓶放在了地上,再次向佛陀請教,而佛陀依然不動聲色地對他說:“放下!”
黑指略一沉吟,又把右手拿的花瓶放了下去,未待他開口,佛陀還是對他說:“放下!”
這時黑指婆羅門再也沉不住氣了,他不解地問道:“現在,我已經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了,不知道您現在要我放下的是什麼呢?”
佛陀說:“從開始我就沒有要求你放下手裡的花瓶啊,我要你放下的是你的六根、六塵和六識。只有你把這些都放下了,把自己也放下了,才能從人世的種種桎梏中得到解脫。”
佛陀用這種方式為黑指婆羅門指出了從迷惑走到清醒、從執著到實現解脫的道路,聖嚴法師則具體地為眾人闡釋了修行解脫的方法。佛教把實現解脫道的方法稱為“修持”,而“三無漏學”則是眾多修持方法中不可缺少的原則。聖嚴法師開示眾生,從戒、定、慧這三大門徑,就可以進入不受生死束縛的解脫境界。
修持首先要修戒,即“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不當作的不能作,當作的不能不作,自覺嚴守佛家的戒律;嚴守戒律,內心清凈才能進一步學定。修定即修習禪定,不思善不思惡,去除一切虛妄雜念,可由靜坐開始,進而通過禮拜、讀誦、懺悔等法門來提升自己禪定的修為。第三步是修慧,包括聞慧、思慧、修慧、證慧。這三者的修習既有前後順序,又是相輔相成的。聖嚴法師概括說,修持過程通常是由戒生定、由定發慧,慧又轉過頭來,指導持戒、 指導修定,就這樣連環地形成了螺旋狀態而向解脫之道邁進。
修持的程度不同,自在的程度也就不同,因而解脫的程度也會不同,真正的解脫是一種到達極致的自在,從著名的禪門公案“眼橫鼻直”中也可以有所感知。
南宋末年有一位著名的道元禪師,他年輕的時候希望能夠求取正法,所以就獨自遠行,歷經艱辛到西方求經。十年後道元禪師回到國內,人們關切地問他在外十年,是否求得了真經?道元禪師開心地說:“我知道了眼睛是橫着長的,鼻子是豎著長的,所以我就空着手回來了。”
眾人聽了都捧腹大笑,而笑過之後卻陷入了沉思。
眼橫鼻直是一種再平常不過的客觀存在,而未得究竟解脫的人終不能領會其中的妙處,道元禪師心中已然覺悟,所以能夠在歷經萬難之後,兩手空空而透徹真諦。
本文摘自聖嚴法師著《每天懂一點凈化身心的禪心佛語》